第299章
  她想的,卫玄也估摸着谢冰柔想到了。
  故而卫玄说道:“陛下宽宏之处,在于我如此无礼之后,如今说亲,还给了很多恩赏。朝廷旨意已经下来了,冰柔你如今还得封安宁县主,虽不过是个虚职,可每年也多了几万贯脂粉钱。你如今也算得上手头阔绰。”
  他看着谢冰柔面色变了,方才还因愤怒热得似火,现在却冷得像冰。
  这样变化情绪只在自己言语之间,卫玄也不由得微微有些着迷。
  他知道谢冰柔会怎么想,朝廷面上虽是恩赏,可心里已是忌恨。一个小小的谢家,因为这桩大张旗鼓的婚事已和卫玄绑在一处。
  倘若卫玄失势,谢家必受株连,进而被屠全族也不稀奇。
  之前谢冰柔只知晓婚事由不得自己,却哪知整个谢氏性命已和卫玄绑在了一起。纵然解除婚约,也未必能善了。她竟只能盼着卫玄好——
  谢冰柔起身,鬓间的流苏乱颤,她问:“卫侯是故意这样的?”
  第121章 121
  卫玄:“如今谢氏确实与我荣辱与共, 生死相随,结果是如此,但我目的却本不是这个。我从来未觉自己会输,自然更不会觉得谢氏会有任何不幸。谢氏太小, 不足以成为一处筹码。冰柔, 我真心想要娶你, 并没有半点不善之心。”
  他口中这样说,心里也是这样想。谢冰柔如若冷静下来, 便应知晓自己说的乃是天大的实话。
  区区一个谢氏,还不足以让卫玄殚精竭虑, 将之绑上马车。
  “那么多随我之人, 是觉得我会给他们带来希望, 而不是一种要挟。你的伯父难道当真那般天真,什么也不知晓,却写信吩咐家中妻子答允这桩婚事。他们也做了选择, 只不过是觉得随了我极好。”
  谢冰柔胸口轻轻起伏,她已经慢慢消化了这个消息。如今卫玄口里说的那些话,仿佛也是有些道理。甚至以卫玄性情,可能并不觉得算计了谢家,还觉得是给了天大的机会。
  但无论如何, 谢冰柔却好似被一层又一层的细丝缠住, 仿佛已经喘不过气来。
  她竭力使得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一个人只有冷静, 方才能窥见清醒。
  知晓了卫玄已和朝廷撕破了脸皮后, 于是什么事情都显得不对味起来。
  她看着卫玄:“既是如此, 卫侯如今回京,总不能是起了谋逆之心, 要发兵攻打京城。若是卫侯只身入城,难道不怕遭逢伏杀,不明不白便亡故?”
  之前觉得寻常举动,现在想想,又好似不对劲了。
  卫玄目不转睛看着谢冰柔:“你担心谢家?随我之死,只怕刚刚与我结亲的谢氏也会受到连累,受无妄之灾。”
  谢冰柔则说道:“我想卫侯心下自有定计。”
  卫玄心思深,在谢冰柔看来,对方心里必有一番算计。
  卫玄心里却隐隐有些失望,他隐隐有些期待,盼着谢冰柔说担心的是自己。
  可那缕情丝十分别扭,又很陌生,卫玄只觉得都仿佛不像自己了,故而抛在了一边。
  他容色倒是温和了几分:“虽然我绝不会输,但冰柔素来重情,担心家中之人,也并不奇怪。只要,你轻轻的吩咐我一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必会让谢氏安然无恙。”
  “冰柔,你肯吩咐我一句吗?”
  谢冰柔本来并不信这些口头之约,尤其是男女之间所谓山盟海誓更没半分用处。但那话从卫玄口中道出,倒仿佛有了一缕异样的魔力,令人不觉心中微动。
  她想到了失去阿韶,青缇轻轻偎依在自己身边情景,心里也是一热。
  哪怕是为多一份保障,哪怕是让卫玄知晓自己心中弱点,哪怕并没有什么用,她也软低声音,轻轻说道:“冰柔不敢吩咐,只是盼望卫侯能护谢家无恙,不必经历无妄之灾。”
  卫侯柔声道:“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定是会放在心上。”
  卫玄姿态也放得低,态度也很温柔,没有什么盛气凌人。可谢冰柔如此柔语恳求,仍觉一缕厌意这样的涌上了心头。
  卫玄又冲她笑了笑,那笑容本便好看,令谢冰柔心里那缕别扭感觉越来越浓了。
  至于那桩婚事,卫玄并没有松口退婚,仍十分坚持样子。
  谢冰柔心知自己方才说辞都落了个空,也生出了些挫败之感。
  卫玄显然也看透了她心思,却已经拒绝了谢冰柔了。
  她身上有伤,虽痊愈得差不多了,却仍被照顾十分仔细。马车里铺了一层软垫,备了冰匣与果子,竟还有备好的乌梅汤。
  鬼使神差,谢冰柔尝了一点乌梅汤,滋味却十分熟悉。
  她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当初自己入京,又受不得马车颠簸之苦,所以嘱咐阿韶熬制了乌梅汤,那方子还是自己写的。
  不同方子自是有不同的滋味,可如今谢冰柔所尝滋味和之前如出一辙。
  麒府本就能窥探天下机密,卫玄分明也将自己之前写的那张方子寻出来,如法炮制。
  他人前倒跟谢冰柔有了距离感,大约也知晓谢冰柔绝不愿意跟自己同处一车,故安排了谢冰柔熟悉的乔晚雪。
  可卫玄虽未再咄咄逼人,谢冰柔却犹觉一缕压迫力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