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春光很好,这世间有许多值得留意的事,也不仅仅有仇恨。
  一个人应该有血性,可却不能只剩下戾气。
  谢冰柔侧头温声说道:“大兄,我知道了。”
  虽然她跟谢令华这个大兄相处日子短,但兄妹二人能懂彼此的意思的。
  谢冰柔继续道:“我知晓春光很好,我也很好,阿韶也盼望我很好。”
  她顿了顿:“我不是在报仇,我是在寻一个真相。”
  谢令华也惊讶这个五妹妹的聪慧剔透,这样一个女娘,也是到了闻弦而知雅意地步。这个川中归来的妹妹,果真不是凡俗之辈。
  而这样的一个女娘,应该拥有一个璀璨明媚的前程的。
  谢冰柔冉冉一笑时,她眼眶却是红了红。她提及了阿韶,便又想阿韶了。
  一想到阿韶,她的心口还是不可遏制的升起了一缕疼意。
  失了阿韶,她就像是失去了一部分自己,本来迷茫的她又更显得残缺不全。
  那个自己川中一起长大的朋友,投射了谢冰柔全部的张扬。
  而现在,谢冰柔是一点点的寻回自己,拼回自己。
  所以,她是需要查清楚这个案子的。
  谢冰柔抬起头,此刻天空却并没有明媚的阳光,只有泫然欲雨的乌云。可纵然没有光芒润身,谢冰柔一双眸子也是明亮带着光辉的。
  她既温柔,又坚决。
  决定了的事,谢冰柔是一定要做到的。
  这时候死了女儿的崔巍也冷冷的看着这片乌云,他面色沉得好似滴出水了。
  崔巍的面色很难看,谁都看得出他很生气,可这样生气里,还有一缕说不出的心痛。
  崔巍不止崔芷这一个女儿,可是崔芷却是最得崔巍喜欢的。
  崔芷虽不是别人家喜欢的新妇,可她却是个活力四射的女儿。她活泼,又喜欢习武,又跟自己这个阿父亲近。
  崔芷会挽住自己这个阿父的手,笑盈盈的说个不停。崔巍每日诸事繁多,对于那些个内向的女儿也没多少印象,反倒对崔芷这个人前任性的女儿更亲近。
  可如今阿芷却死了,死得还有几分凄惨。
  崔芷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更沦为京城市井之徒的谈资。别人都津津乐道,想要探知这个崔家女娘究竟怎么个凄惨法。崔巍颜面无光,更想让这些议论芷儿的声音早些停止,于是便想女儿入土为安。
  故而崔芷停灵未足七日,便已选穴下葬。崔家也有自己的道理,崔巍请道士算过,只说崔芷死得太惨,要早日下葬,免得攒下秽怨。
  无论是邓妙卿,还是那个林雪瑛,都是赶紧下葬的。
  然而此刻却偏生有人阻拦。
  “大人,如今这桩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崔三娘子尸首尚未被官府勘验,就要匆匆掩埋,岂非不妥?更何况听闻崔三娘子生前十分受宠,如今掘土为穴,也不曾修墓垒璧,如此薄葬,岂不显得她可怜。”
  说话的正是章爵,但崔巍觉得这个年轻下属言语里尽数是恶意。
  章爵曾为北宫舍人,后来成为中尉司马,也颇不安分。这少年在中尉里结党营私,拉拢年轻的武将,树立自己威信,当真到了肆无忌惮地步。而旁人知晓他是太子心腹,有心依附东宫,也不免对章爵颇为追捧。
  崔巍心下厌烦,却又终究要看太子薄面,不能如何。况且他几拒太子笼络,总不能与储君闹得太僵。
  崔巍觉得章爵颇为无礼,而且他更觉章爵心存恶意,仿佛刻意践踏自己这个正逢丧女之痛上司的伤口。
  他凝视章爵艳色俊美面容,此子当真是轻狂恶劣之徒。
  但崔巍却不好与章爵辩驳。他掌中尉,本就有巡视京畿,防备盗贼之则。如今他匆匆将女儿下葬,是不愿崔芷再为谈资,更不欲旁人窥见崔芷狼狈不堪模样。此等心思,倒好似有些私心。
  可章爵也未必有什么公心。自己这个上司与之素来不和,章爵无非是落井下石,想要更多之人看到自己女儿狼狈模样罢了。
  崔巍口虽不能辨,却朝一旁门客使了眼色。
  那门客王遂曾为崔巍下属,后为崔家门客,被崔巍引为心腹,极受器重。
  这样的自己人,当然极明白崔巍的心思。
  他跳出来,厉声:“章爵,今日崔府办丧,正值大人伤怀之际,你却胡搅蛮缠,实是可恨!”
  王遂凑近喝骂,蓦然向章爵动手。他看似义愤填膺,为主家受辱上头,实则思量颇多。王遂是近身缠斗,以擒拿手对付章爵,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如此一来,王遂也不必动兵器,若动了兵刃,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谢冰柔来时,便恰巧窥见这场打闹的结果。
  王遂虽率先出手,却未能拿下章爵,这偷袭也未能成功,反倒被章爵摔落在地。章爵下手又狠,王遂被人扶起来时,还一瘸一拐,按着左腿关节,又斜斜靠在旁人身上。
  章爵年纪虽轻,竟极擅长应变之能。
  但崔巍注意力已不在章爵身上了,不可遏制望向了卫玄车驾。崔巍面色晦暗不明,变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