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动手
  田胜左说过了“贴边儿”的话之后,坐下来,眼睛斜望着办公桌前的地板,半天没吭声儿。这个时候,那时间多宝贵呀!把个蓝野急得仿佛听得到那手腕子上戴着的手表秒针走动发出的咔咔声!
  “局长--?”蓝野试探着瞅着田胜左,意思是,那,接下来咋整哪?
  “这么整倒是行,可得咋跟恭为说呢?”
  实际上,咋说不是啥大事儿,该咋说就咋说呗!就说--
  “这会儿,俺这警察局恐怕想进想出,都是有人看着的了,电话是不是也有人啥的在那儿监听也说不定。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日本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势必担心俺警察局别再采取点儿行动啥的,担心俺整事儿!俺跟皇军还能整啥事儿!多扯!”
  蓝野心里话,俺这局长还真就是局长, 你看人家想那玩艺儿!说那个话办那个事儿!那叫啥来着?那--艺术!确实艺术!
  “局长,按理说,这个事儿,由您同恭为当面交待最好,要是不方便,俺到正街派出所去一趟也行,啥人总不能不让俺出门吧!但就是不知,人家恭为能不能把俺说的事儿当回事儿!”
  蓝野说的话确实是回事儿。在这敏感的时候,蓝野过去说那么一通话,空口白牙的,那谁知道是真是假?况且这话可不是听听就拉倒的,是得出人出力的,说不准还是个要命的活儿!恭为脑袋要是一时转不过来个儿,再来电话一印证,电话再被啥人给听了去,这事儿弄不好就要麻烦!但眼前,也就只有这一条道儿可行。田胜左瞅着蓝野正色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都晌午了。你们先吃点儿饭,下晌儿,你跟你那些个弟兄都放假,回家睡觉,喘喘!记着,先把事儿安排好,然后,你们那些个人不要一帮轰地出去,一个两个地分头儿走,让你那些个弟兄先走,你自个儿看啥时适合你再走。你到正街派出所去一趟,见见恭为,就说是俺说的。事儿你俩商量着办!明儿个头晌儿行动!有人报警,俺会到场的!这事儿就看你俩儿的了!”
  回到自个儿的办公室,蓝野把特务股还活着的那么十来个人全数喊过来,说到:
  “各位,这也折腾了一天一宿了。下半晌放大伙的假!大伙儿回家睡觉,后天大伙分头到各家参加过世的那些个弟兄出殡!”
  说过,蓝野又瞅了瞅这些个人,喊出了三个人的名字,说道:
  “你们几个吃过了饭,还到俺这儿来,看看得给过世的那些个弟兄家准备点儿啥!”
  位于河山城正街的金银首饰店全称叫河山城正街金银饰品店,是个铺面挺大的店,就在迎宾楼的东侧,与迎宾楼也就隔了几间铺子。日本人没来之前,这儿是家珠宝首饰店,但店面不是很大,日本人占了河山县之后不久,这儿就易了主了。那原来的掌柜突然间就把店出兑了。接下来,这新开张的金银饰品店很快就把店西侧的一家绸缎庄也兑了下来,对两铺店面作了整合,房子也重新进行了翻盖。两家店原先都是平房,翻盖后成了两层的楼房,两栋房子合为了一栋,中间原来的过道儿翻盖后没有了,一楼是楼梯,二楼是一间库房。东边的铺面经营金银饰物,西边的铺面经营珠宝饰物。这家店的掌柜是从北边过来的,梳着分头,穿着洋服,戴着眼镜,穿着皮鞋。初看,有点儿象东洋人,其实,这掌柜真就是个东洋人,具体说,就是日本人。这个店是日本关东军的一个情报点儿,专事收集各种情报,不单是军事政治的,还包括啥社会思潮,社会动态,甚至包括商业,反正是啥事儿新鲜,那都是要尽其可能地了解掌握。但据河山县警察局特务股掌握的情况看,这个日本人的情报点儿还从来没有参与过啥军事行动,也没有参与过啥暗杀之类活动。这个情报点有那么十个人,当然除了那个掌柜,就是那些个店员啦,也就是中国人说的伙计啦!这里面真正的日本人应该不会超过五个,剩下的那些个都是中国人,有的还是原来那两家店铺的伙计。但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对外都宣称是中国人,那眼下就只能说是满洲国人啦!那些个本是日本人的掌柜和伙计初开张时都是说的中国话,时间一长,就难免从嘴里嘣出一句半句的日本话。到了这时,在河山城,是凡河山城的老人儿,那也差不多都知道他们是日本人了。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其实也无所谓!反正,这东北都成了满洲国了,那都是由日本人说了算的,你就说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那又能咋?但有一样儿,那些个日本人可是身负特殊使命的。
  这家店每天头晌十点开板儿,也就是开始营业。主营业务当然就是那些个金银珠宝,但这家店同时还经营收购业务,收购民间的古董。一些个家境不行了的人家,过不下去了,但家里的上辈儿留下来的啥珠宝首饰,啥这个瓶儿那个罐儿的,可以拿到这家店里来卖钱。但这家店不是当铺,卖了之后,不能朝回赎。原来,这河山城地处东北与靠近关里这么个地界儿,商旅较多,金银珠宝饰品卖得还可以,顾客光顾得也较比多,可日本人来了之后,尤其是这店易了主以后,生意已远不如从前。掌柜的也不咋在乎,那店面还是那样光明耀眼,一到晚上,还有洋式的一闪一闪的牌子晃得人脑袋直发晕。
  这一天,开板儿后不长时间,东边儿的店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乍一看,这两个人应该是乡下人。一个穿着长袍,铁锈色,穿着一双礼服呢圆口鞋,脸儿黑黢黢的,还一脸的胡子,另一个同样也是黑黢黢的脸,但脸上没多少胡子,肩上背着一条褡裢,那褡裢前后都鼓鼓囊囊地,象是装着啥器物,这俩人儿到了店里也不说话, 走到那些个摆放着的金银饰品的柜子前,左看右看。
  店里的伙计一看这俩人儿,有点不知得咋称呼。店里的伙计,那也是经过训练的,看啥人说啥话,看你是个城里人,就喊先生或是太太,年轻一点儿的女性,当然那得喊小姐啦!看不准的就一律喊声“这位爷”!正在琢磨的功夫,从门外又进来俩人儿,这俩人一瞅可就是乡下人!比较明朗。土头土脑地,穿着短袄。那你个乡下人,一看也不象是有钱人样儿,那你上这金银首饰店来干啥?可那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怀里抱着一个麻布袋儿,袋口露出了一个灰了巴叽的瓷瓶的圆口。后进来的那一个,一看店里已经有了几个人,看到伙计就俩人儿,可能觉得一时也说不上话,就瞅了瞅,没有往里走,而是站在了门口。这时原本先进来的有两个太太,花枝招展地,在柜台边儿上转了一圈儿,可能是没看到啥可意的东西,两个就一前一后地出了门。这时,那个店员,还没有想出得咋称呼这两个有点儿叫不准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的人,就笑了笑说道:
  “两位爷!看选点儿啥?”
  那俩人儿中穿长袍的那一个听了这话,也没答腔,却在原地转了一圈,把整个店面扫视了一遍,还没容那伙计弄明白咋回事儿,只见后进来的那两个乡下人,一个突然冲向了店里通往那西间珠宝饰品店的门口,另一个一下子就用自个儿的背抵住了刚进来的门。这时候,转圈的人还有身边那个背着褡裢的人一伸手就从腰里抻出了两把锃亮的手枪,枪口早顶住了那两个伙计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