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童心被打
  被指责的妇人惊惧万分,她手上20厘米长的刀子,“噗”一声掉在地上,而自己如竹竿般的身子也趔趄地后退几步。
  “不是,不是……”妇人缩着脖子弓着背,嘴巴嗫嚅着,她用手扯了扯丁博东昂贵的衣角,目光凄楚而可怜,好像一个三岁的孩子碰到了巨大的坏人,人性第一反应便是躲在母亲后面一般。
  杨琴霍然扭头,目光灼灼如利刃般射向妇人,最终又无可奈何地收了回去。只是妇人在接收到那记犀利无比的目光时,原本蜷缩的身子突然一寸寸变得僵硬,身体的寒毛倏然竖起,像如临大敌的刺猬竖起尖刺般。
  她猛然弯腰捡起地上的刀子,双手紧紧的握着手柄,利刃对着杨琴,哆哆嗦嗦筛糠般抖着身体与刀子,嘴巴反反复复说些同一个字:“杀!杀!杀……”
  丁博东脸色黑沉下来,脖颈处青筋毕露,情绪与思路好像一下找到了出口,蓦然清晰起来。他有劲的大手箍着她的手臂,狠狠地往后扯。
  “童心,你太过份了!难道非得逼着我对你下手!”丁博东目光如聚集了天地间所有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剜着妇人瘦削的身子。
  妇人不曾想被这么用力往后扯,轻飘飘的身子踉跄几下一个屁墩儿“噗”的一声砸在地上,手刚好撑在了一盆长满刺的虎刺梅上。
  鲜红的花朵贴着她的手掌一起扎在了密密麻麻的刺上面,妇人大叫一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一掉落。
  “疼,好疼,好疼!呜呜呜……”
  丁博东看着地上像个泪人般的小孩,蹙紧了眉头,手指不自觉地伸出去,又下意识地收了回来,紧紧握着,嘴上言不由衷地骂道:
  “别哭了,丢人现眼!”
  “你那点就疼得泪水止不住地流,那我呢?刀子差点扎到骨头里了。爸,你就不为我主持公道吗,一个下人都能给我挥刀子,哪天我横尸街头也不可知啊。我还是你亲儿子吗?你眼里有我这个儿子吗?”丁世达发出悉簌的不满。
  “住嘴!我有说过不惩罚她吗?来人,给童心抽三十下鞭子。”
  丁博东转过身去,满目的奇珍异草落入眼中,分外妖娆。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两人曾经共同携手走过,多少花开花落见证了他们一路来的快乐,可爱情最终却敌不过时间。
  是时间磨碎了他们的爱情,是时间教人背叛。可是,偏偏被背叛的人是自己。
  丁博东的心在暗处独自地发颤着。
  “老爷,不要啊,她身子弱,根本守不住三十鞭子。你这不是惩罚,是要她命啊。”
  平叔终于是看不下去,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让老爷独生子的血白流了?”杨琴犀利的目光剜着平叔,誓要剜出个洞来。
  平叔完全无视杨琴的目光,直接说道:“老爷,童姐性子本就懦弱,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拿刀扎人的。要知道,平时她施肥时有蚂蚁爬到她的手上,她都不忍心捏死,又怎么可能拿刀扎人呢。这点,老爷比谁都清楚。”
  “她性子懦弱?谁跟你说的?”
  丁博东的心再次被记忆的利刃挫伤,被疼痛揉搓碾碎,无法整合。
  她如果懦弱,又怎会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呢?
  忽然,一声尖锐的叫声再次响起,穿透低沉的气压。只见杨琴看着丁世达腿上的鲜血浸透雪白无光的纱布流了出来,不禁长大嘴巴。
  “妈,又流血了,真的好疼……”
  “住嘴,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痛都受不了,以后怎么能扛大任?医生,怎么回事?”
  周围气压太低,医生大气都不敢出,连忙半跪着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生怕一不小心一个惊雷打在身上,自己就命归黄泉了。
  要知道,换作平时,他早就反驳了。这个伤口上了药,又包扎得那么完美,压根不可能再次出血。刚才他明明看到是杨琴母子对视一眼,然后杨琴使劲摁了下伤口。
  可是,他能把事实说出来吗?能,但那就是等于找死。这潭水黑咕隆咚深不见底,他可不敢沾上一丁半点。
  纱布解开了,丁世达的大腿上有一个血窟窿,异常突兀,一块拇指大小的肉已经翻了出来。
  “童心!”丁博东咬牙切齿,“来人,抽鞭子!”
  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上前一步,从裤腰后面抽出一条漆黑发亮的皮鞭,扬手就要往地上怯怯发抖的妇人打下去。
  “住手!”
  陈甯突然上前,扬头举手紧紧抓着男子的手腕,然后使劲一甩,男子后退几步。他顿住脚步,瞳孔无限放大,这不可能,这女子怎么有这样的力量。
  “原来,大名鼎鼎的丁博东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教训人的。”
  陈甯边说便蹲下身子,扶起妇人,然后拿过她的扎刺的左手,一根一根拔着。
  “你忍着点,有点点疼。”陈甯声音柔如春风,妇人像个听话的孩子看着陈甯。
  阳光筛过枝叶细碎地洒落下来,斑斑驳驳,倾斜的一道道彩色的光线如连接地上天上的五彩布带,美不胜收。
  可惜,人人都在自己的罗生门里旋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上天恩赐的美景。
  “小女娃,你仗着我曾想收你为义女,你就肆意养肥了胆子!”丁博东很不悦,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个世界上,谁敢明目张胆地博了他面子,谁敢当面斥责他。
  “他们手法太拙劣那么拙劣,你就没看出来。还是说你的名气与地位,都是靠一意孤行,不讲道理赚来的?”
  陈甯始终低着头帮妇人拔刺,自觉地隔绝了外面的戾气混沌。
  一个是中年妇女,瘦伶伶的,好像全身上下的肉都被削去,只留下了一层最后的黑皮包着骨头,她头发凌乱肮脏污秽,散落的乱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像极了农村里老母鸡扒草找虫吃时的窝。即使是大夏天,她也始终瑟缩着,随时防着尖锐的利刃刺破那层漆黑的皮,扎进骨头里。
  一个面容精致,年轻漂亮,一条麻花辫将她的气质完全展开。两人都耸拉着脑袋,像在二人的世界里低头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