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她彻底投降,也真的没再“闹”。连同那天听到的对话一同放到了心底,再也没问。
  因为贪恋他那一刻的温柔。
  对胆小的人来说,逃避从来是最好的选择。
  直到避无可避。
  后来真正分手,倒也不是为这个。
  和他在一块,她一共提过三次分手。第一次是伤了心,第二次是太累,或者说带着小女生的赌气和试探,那大概也是她最任性的一回。
  而第三次……
  “咚咚咚。”
  清晰而又沉闷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暮云的思绪。
  她放下杯子去开门,怀玥抱着被子站在外面,有点不好意思的:“姐,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闪电划过,照亮了她素净的小脸。
  “我、我怕打雷。”
  暮云无奈,侧身道:“进来吧。”
  “姐。”怀玥却直直的盯着她瞧,“你是不是哭了。”
  正思考该怎么说或者干脆否认,就见这小丫头捂着嘴,一副恍然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不会也怕打雷吧?!”
  “……”
  这联想能力。
  “不是。”暮云否认,然后平静道:“被你吓哭的。”
  怀玥:“……”
  躺到床上,雷声还在继续。
  怀玥睡不着,翻身往暮云那缩了缩。
  “姐姐,你真的不怕打雷?”
  暮云:“不怕。”
  怀玥哦了声,又问:“那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是。”暮云说,“比噩梦可怕多了。”
  “是什么?”怀玥好奇。
  暮云这次没答,怀玥也安静下来,她把脑袋凑到暮云胳膊旁边,闭上眼。
  过了很久,窗外又划过闪电,惊雷炸响。
  暮云看着天花板,轻轻的说:“一个混蛋。”
  第9章
  后半夜暮云还是做了几个梦,梦里场景转了好几回,似乎有很多人。醒来却记不大清了。
  天色初晓,她没了睡意。
  把八爪鱼一样扒在身上的怀玥挪开,暮云坐起身,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受了凉。
  摸了摸额头,不烫。
  她适应了一下,轻手轻脚的下床,去了隔壁书房。
  进门正对着的是一扇落地窗,右手边是一排高高的书架,桌椅和地板的颜色一样,是深色的实木。
  在这样的雨天显得有点沉闷。
  书架大约有五六层,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中外名著。但从书脊的新旧程度来看,大约也没翻过几本。
  暮云的手指从书脊上划过,最后拿了本《夜航船》。
  小时候父亲的书桌上总是摆着这本书,傍晚的时候,会把她抱到膝头,教她认里面的字。
  他说这是本奇书——
  从天文地理、四方星象到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小时候最感兴趣的大概是里面的神仙鬼怪,比如雷神-的名字叫“丰隆”,电神-的名字叫“缺列”……
  暮云拿手背拂过封面,坐到窗边。光线不是很亮,但看书已经足够。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怀宴敲门进来,“还真在这,怀玥说找不到你。”
  暮云抬头。
  怀宴这才注意到她是坐在地上的,手里还拿着书。
  “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没怎么看。”暮云说,“发了会呆。”
  “那坐地上也不行。”怀宴几步走过去,把人拉起来,“这种天,小心着凉。我等会让人给你送张沙发进来……”
  “……”
  暮云打量着怀宴鼻梁上那副金丝框眼睛,心里有些惋惜——明明是斯文败类的好苗子,说话怎么总跟个老学究似的严肃。
  “看我干什么。”怀宴不满她走神,“听到没。”
  暮云没听到,但还是点头。
  “我刚说什么?”
  暮云:“……”
  “——下去吃早饭。” 怀宴无奈重复。
  暮云下楼的时候,怀玥和怀漾正吵得不可开交,听起来似乎是为了争抢一只溏心的荷包蛋。
  怀玥的叉子已经晃到了怀漾盘子里,“战况”激烈。
  跟一对冤家一样。
  张显成听的头疼,“让刘姨再做一个不就行了。”
  刘姨是家里的保姆。
  怀玥小脾气上来,“我就要他碗里那个。”
  张显成只想快点清净下来,朝张怀漾一指:“让给你妹妹。”
  怀漾:“……”
  怀漾无动于衷。
  “妈!”怀玥耍赖搬救兵。
  “妈!”怀漾懒懒的跟着喊。
  但一抬头看到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怀宴,两人又双双收敛。
  众人都落座后,陆媛才化完妆姗姗来迟。她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动静,并且见怪不怪,随口问了句:“又怎么了?”
  怀玥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没。”
  但没抢到还是不甘心,于是嘴快胡诌道:“二哥抢姐姐的荷包蛋。”
  张怀漾:“……?”
  两人对视。
  怀玥朝她森然一笑,露出两个尖牙。
  陆媛“哦”了声,“那就让给她呗。”
  听起来是不大客气的。
  甚至可以说有点阴阳怪气。
  似乎抢荷包蛋的变成了暮云。从一场小打小闹,变成了计较。
  言语间的伤人七寸从来不需要疾言厉色,这种明晃晃的不待见用近乎“施舍”、带着“轻蔑”的语调说出来,屋子里的亲疏远近一下子分明。
  暮云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餐桌的气氛凝滞了两秒,连怀玥都安静下来。
  只有暮云还在静静的喝粥。
  ——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
  张显成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小孩子之间开玩笑,你说话——”
  他似乎也不知道怎么继续。
  陆媛的态度让人不舒服,他怕外甥女多心,但说开了似乎更难看。
  像一团捋不顺的乱麻。
  暮云其实不大在意。
  舅妈的态度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人的脾气也不可能突然改变。
  况且——
  这种时候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又想起谢图南。
  这副面对什么都坦然镇定、让人看不穿情绪的厚脸皮,有他言传身教的功劳。
  言传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