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自己只想做个富家翁,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多身不由己的事。
  第二日,闵翀便带着满满两船货物北上,船上除了从海外淘换回来的珍宝香料,还有雨具坊生产的雨伞,以及茶场的茶叶,要跟东西戎的胡人交换,茶叶便是最受欢迎的商品。
  比起萧彧的被动防御,裴凛之比他积极主动多了,他已经在招兵买马了。
  他从周围几个村落去招募了上百个私兵,每天从早练到晚。没办法,他们起步太迟,不能和白沙村这些训练了一年多的人相比。
  萧彧只是听裴凛之提了一嘴,他当时也是随口答应了,没想到短短几日,人员就到位了,并且像模像样地开始操练。
  萧彧也终于深刻体悟到了养军队的成本有多高,这些人不仅要吃饭,还要发工钱,没有巨大的财力支撑根本就养不起。
  萧彧有些怀疑自己还没成为富翁就要先破产了,希望闵翀能给他带回满船的金银。
  第56章 觉悟
  虽然剑悬在头上, 日子该过还得过。只是萧彧身边的守卫等级提升了一个级别,以前总是吉海跟着他,现在换成了向阳或者赖峰,有时候是他们两个。因为关山要和裴凛之一起练兵。
  吉海发现自己的位置被人抢了, 分外失落。
  他是个不太爱表达的人, 萧彧不让他跟着, 他也不问原因, 只是不断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以至于郎君不要自己了。
  后来看到师父找了那么多人回来操练, 并且从早练到晚,便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吉海是个聪明人, 也知道郎君和师父身份不简单, 虽然他们从没跟他解释过,但很多重要场合他们也不避开自己, 比如他就知道阿平身世非凡, 赖峰三人是他的护卫。
  吉海想明白这个事,便拼命练功, 他一定要成为师父那样的高手,保护郎君不受到任何伤害。
  居岩本来正是贪玩的时候, 每天按要求完成训练任务就万事大吉,结果最近师兄发了疯般拼命练功, 还以为是师父布置的任务, 便跟着一起练。
  萧彧的生活还是照旧,他每日还是照常上课, 带阿平, 最近多了一项新工作, 就是研究各种作物的种子。
  崖州气候适宜,阳光雨水都充沛,大部分作物都无需考虑时节便能种植,只是有一些喜温喜寒的作物要特意挑选冬令时节来栽种。
  他最先试验的便是自己最熟悉的水稻,他将占城稻、天竺稻和暹罗稻以及崖州本土水稻同时播种了等同份量,每日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观察记录水稻的生长情况。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上学做研究的时候,让他的心情分外平静和安宁,这才是最适合他做的。
  赖峰和向阳都惊诧萧彧的气度与修养,都这个时节了,郎君竟然还有心思种地。
  裴凛之得知他每日都干些什么后,倒是没说什么,殿下愿意找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希望殿下永远都不要为自己的安危担忧,他只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些交给他们来操心就好。
  萧彧将这个时节能种的蔬果香料种子挑出来一些,在家里和本村挑选了几位种植经验丰富的农民,让他们去栽种,最后来检验成果,一起总结种植经验。
  争取早日将这些蔬果香料推广开来,丰富人们的餐桌。萧彧自己也实在是吃腻味了那几种菜,迫切想换换口味。
  这日萧彧刚上完一堂课,便看见裴凛之骑着马匆匆进了学塾,神色紧张地跳下马来:“郎君,赵仑到了。”
  萧彧听完,站在原地微微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来了,他问:“到哪儿了?”
  裴凛之说:“今日一早进了崖州城,带了二百多亲兵。尚未来白沙村。”
  萧彧说:“看样子他也很谨慎。”
  裴凛之说:“我已经将村中所有操练过的男丁都集合起来了,让大家严阵以待。”
  萧彧摆手:“戒备不需太过明显,让大家各自分散,只需提高警惕即可。”
  “嗯,我已经安排人望风,一有外人来,大家随时听我号令。”裴凛之看见吉海,招手,“吉海,去把居岩叫来。”
  吉海闻言赶紧去二年级找居岩,师兄弟到了跟前,裴凛之说:“吉海你和居岩骑我的马回赛人寨一趟,将这个交给居岩的阿叔居默寨主,就说我让他速来救援。”
  居岩刚开始听说要回家,兴奋差点要跳起来,听到后面两句,顿时有些懵:“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萧彧说:“暂时没什么事,你可以先回去陪你阿母几天,等这边的事结束了,你师父再去接你。”
  居岩疑惑地看着几个人,后退了一步:“我不回去。”
  萧彧笑着说:“为什么不回去?这是放你的假,以后又不是不来了。将书本也带回去,回家也要好好学习。”
  居岩察觉到问题有些严重,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裴凛之点头:“真的,去吧,别耽误了。”
  吉海拉着居岩:“师弟,快点走了,去拿书。”吉海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师父这么厉害的人,都需要找居岩的叔叔来救援,说明情况非常危急。
  居岩跑回去拿了自己的书包来,吉海已经翻身上马了,裴凛之将居岩抱到马背上:“搂紧师兄的腰,别摔下来。吉海抓紧了缰绳,就按照我平时教你那样骑。将马牵到山腰上拴住,不要放在山脚下。”
  “知道了师父,郎君,我走了。驾!”说完一夹马腹,奔驰而去。
  萧彧看着他们的背影,说:“吉海是越来越稳重了。你同居默还说了这事?”
  裴凛之点头:“上次去打兵器的时候就同他说了,他愿意借调人手来守护郎君。希望能赶得及。”
  赛人寨男丁自小开始打猎,个个都是狩猎高手,箭法尤其了得,如果有他们加入,他们的实力将会得到大幅提升。
  居默一直都觉得欠了萧彧的人情,早就许诺过有需要就找他。生死关头,裴凛之也就不客气了,直接同居默开口了。
  居默听说萧彧有危险,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本来他就同官府势不两立,现在居然欺压到了萧彧头上,他岂能袖手旁观。
  萧彧听他这么安排,笑着拍拍他的胳膊:“凛之办事最叫人放心了。”
  裴凛之看着他:“谁想动郎君一根毫毛,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萧彧忽然想起他的心意,脸色微红:“我们都会好好的。”
  “郎君接下来做什么,还是要上课吗?”
  萧彧挑眉:“不然呢,难道回家去等死?”
  裴凛之看到他的笑容,也微微笑了起来:“那就去吧。”他就喜欢殿下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大将风范。
  直到下午,居默率领赛人寨的一百多号人都赶到了,赵仑的人还没到。
  萧彧心想,看样子他们也没那么着急取自己性命。
  再晚一些时候,裴凛之接到消息,说是赵仑的爱妾一路颠簸,感了风寒,病得很严重,看样子是要先安抚好小妾才能过来。
  居默便趁机带着自己的族人参观起了白沙村,自己当起了向导,给他们介绍白沙村的种种优点。
  对于大部分从未出过山的赛人来说,白沙村的条件好到简直就不敢想象,几乎每家都盖了瓦房,不用担心挨饿受冻,只要愿意劳作,都能从萧郎君家领到活干,每日都能赚到钱。
  这里所有的孩子都能免费读书识字,他们待人彬彬有礼,哪怕对待陌生人,也都礼貌而友善,读过书学过礼的人就是不一样。
  寨主家的居岩就在这里读书,难怪要比从前有礼貌多了,不少人生出羡慕之情,要是能把自家孩子也送到这里来读书就好了。
  赛人寨的人当晚就被安排在学塾里过夜。
  入夜后,学塾里开始热闹起来,院子里点起了两堆熊熊篝火,年轻人都涌入进来,围坐在火堆后,萧郎君和夫子们则开始给年轻人讲课,教人算数识字。
  这又给赛人们带来了不小的心灵冲击,成人也可以读书吗?
  也有些人觉得没什么必要,打猎并不需要会识字算数。这些人能识字算数,不还干的是原来的活。
  但不管怎样,还是令人羡慕的,因为这里的年轻人夜里还可以聚在一起听故事聊天,这在寨子里是不可能有的。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怎么亮,住在学塾里的赛人就被吵醒了。
  裴凛之带着几百人在学塾的空地上训练。大大小小,男男女女,人手一根木棍,扫劈挑击,有板有眼,动作整齐划一,虎虎生威,好看极了。
  赛人们纷纷起来围观,他们的身手这么好,萧郎君还要请赛人帮忙,看样子敌人非常强大。
  他们用朝饭的时候,赵仑的人来了,一来就趾高气昂地说:“萧彧何在?刺史有令,命萧彧即刻前往刺史府听圣旨。”
  裴凛之一听,勃然大怒,抬起脚将来人一脚踹翻在地:“好大的狗胆,我家郎君的名讳你也配叫!”
  裴凛之那一脚踹得不轻,来使吐出一口血,指着裴凛之颤声说:“我乃朝廷命官,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无视陛下,你想造反吗?”
  裴凛之抽出长剑,往那人身上一戳,顿时在他腿上捅出一个血窟窿来,痛得那人哭爹喊娘,裴凛之啐他一口:“你算什么东西,敢给小爷扣造反的帽子!我今日就宰了你坐实了这个名头。”
  陪使者前来的人认识裴凛之,是姚陶手下的差役,他连忙拦住裴凛之:“裴郎君,你消消气,别把人真杀了,我没法回去交差啊。”
  萧彧将阿平抱在怀里,不让他看这血腥的一幕:“凛之,别当着孩子的面杀人。赶紧给我滚!圣旨让你们刺史亲自送来。”
  裴凛之拔出自己的剑,那人又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裴凛之嫌恶地踢了他一脚:“给我滚!”
  差役扶起那人,赶紧往外走去。
  萧彧看着地上斑斑血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反是不造也得造了,你不造反,他们都会给你加上造反的名头。
  在乱世之中,平静幸福的生活,必须要用献血才能换取。教员早就说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革命是暴动,萧彧,打起精神来,准备战斗!
  第57章 二更
  赵仑的使者离开之后, 裴凛之重新对手头的兵力进行了仔细部署,只要赵仑敢硬来, 就让他有来无回。
  当日午后,四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碌碌朝白沙村驶过来,远远地还没进村,就被负责望风的人发现了。
  萧彧赶紧安排家中的妇孺孩子到学塾去避难。
  马车前呼后拥进了村中,这些人皆是佩刀者,足有三四百人。从衣着来看,跟在后面那一批是崖州的守军。
  也就是说, 赵仑不仅带来了自己的亲信,还带了二百左右的崖州府兵,他还真是个谨慎的人。
  这队人马浩浩荡荡陈列在了萧彧家的院子中,赵仑站在马车上,手里托着一个卷轴,大声喊叫:“圣旨到!庶民萧彧接旨!”
  萧彧和裴凛之从院中走了出来,赖峰与居默等人就站在他们身后。
  萧彧负手昂然而立,看着赵仑。
  赵仑并不认识萧彧,只是看对面一群人听见圣旨到了,竟没有一个下跪的, 顿时火冒三丈:“大胆刁民,见了圣旨还不下跪!”
  萧彧说:“我只跪天地父母。这世上能让我下跪的人已经没有了。”
  “大胆!你是想造反吗?”赵仑指着萧彧大喝一声。
  萧彧笑着摊摊手:“我这顶多算是藐视皇权礼法,你们怎么动不动就喜欢盖人造反的帽子?这是要逼我造反吗?圣旨说啥了?”
  赵仑狠狠瞪他一眼,将圣旨一展:“奉大安皇帝诏令:庶民萧彧目无王法, 伙同梁王萧繇谋反, 意图祸乱朝纲, 贻害安国百姓, 其罪当凌迟处死。念在骨肉情分, 今赐鸩酒一杯,赏你一个全尸。来人,端酒来。”
  萧彧闻言只是哈哈大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祎就这么急着清除异己?要我死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他给我留了个全尸呢?真是感人肺腑的骨肉之情啊。”
  一名宫人在一名兵士的陪同下,端着鸩酒送到萧彧面前跪下,宫人的手颤抖得有些厉害,红着眼睛说:“对不起,殿下,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萧彧看着那宫人,应当是宫中认识自己的人。
  萧彧说:“我不怨你。”他伸手去拿酒壶,被裴凛之抓住了手腕:“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