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圆通没有打哈哈,指着红衣人逃跑的方向,那处深邃的隧道说:“风水煞气十足,点睛之处就是那条隧道。”他摇摇头:“这个水库成形的年代早,修得也有点太乱了,伤了天和,破了风水。聚集煞气,截断水脉,这地方不乱才怪呢。”
  听他说的这么专业,李非衣的妈妈赶紧说:“小师父,你说我女儿有没有危险?”
  圆通看看她,没说话。他们这些高人心里都有数,我都能推断出李非衣已经凶多吉少,更别说他们了。
  解南华忽然问:“水库几点放水?”
  程工人赶紧说:“中午十二点。”
  解南华朝水坝边缘的楼梯走去:“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刚刚够,我下去看看。”
  圆通和二龙也道:“一起下去。”
  八家将几个人来到楼梯边缘,解南华纵身跳到楼梯上。这条楼梯是靠在坝壁上的铁梯子。直上直下,有恐高症的人根本不敢走。
  解南华戴上手套,双手抓住铁梯边缘,脚一松,整个人顺着梯子开始往下滑。我在上面看的目瞪口呆,真敢玩,这么高的大坝,一旦失手摔下去,那就是尸骨无存。
  圆通和二龙让我们站在上面别动,他们两个也跟着下去。三人速度很快,像坐直上直下的电梯,很快来到大坝底。
  他们三人顺着红衣人去的方向,一路飞奔,也跑向那处隧道。
  一共三拨人,前前后后都进了隧道。这条隧道横截面特别高,极其深邃,远远看过去,像是从山中钻出来的一条巨蛇,横卧水上,张开大嘴,想要引水入腹。
  那种气吞山河的感觉特别强烈,而且这条蛇似乎是从异世界钻出来,带着浓浓的煞气,果然像圆通所说,这片水库最煞之地,就是这条隧道。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叫过程工人:“程大哥,你还记得在梦里看到日本阴兵出现的地点是在什么方位?”
  程工人想了想说:“当时我就藏在那里。”他用手一指,在隧道对面很远的地方,“按照方位估算,日本阴兵出现的位置,应该离隧道不远。”
  我和小雪互相看了看,我们同时都想到,这条隧道太阴,有古怪,很可能阴兵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坝下的人都进了隧道,我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情形,都紧张起来。有工作人员用对讲机和手机向下面的人联系,可进了隧道,所有信号都屏蔽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瞅着到十一点五十分。众人待不住,想下去看看,被负责的老师傅拦住,他面色凝重:“十分钟根本不够下去再上来……唉,实在不行,我向上面打申请停止放水。”
  他步履沉重,走向值班室,能想象出来,作为这里的总负责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肯定脱不了关系。
  就在这时,程工人大喊一声:“出来了!”
  有人陆续从隧道里出来,我看到了解南华二龙和圆通,他们正架着红衣人,其他人众星捧月一样围着他们。
  一行人一个不少来到铁梯前,开始往上爬。终于在十一点五十七分的时候,全部爬了上来。我们赶紧把他们都接上来,这些人一落地全瘫软在地上,大汗淋漓。
  二龙和解南华押着那红衣人,把他往地上一推:“就是这小子。”
  众人看过去,红衣人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戴着眼镜,书香气很重,偏偏穿了一件女人的大红衣服,不伦不类,让人不舒服。
  此时他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搐,解南华道:“他不老实,我没办法,只好采取特别手段,要不然我们都要死在里面。”
  话音未落,大坝上方响起一连串“嗡嗡嗡”刺耳的巨响,声音非常凄厉,在山间水头回响,形成非常独特的空洞回音。
  一开始我感到莫名其妙,心说是什么声音,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凄厉的声音原来是警报声。
  下一秒钟,如同万马奔腾的声音滚滚而来,轰轰而响,大地都在颤抖。山深处在回音,大坝开启开始放水,水势从高到低一泻而下,滚滚奔流以千钧之势向下游奔去。
  水库周边的水泥台瞬间被大水淹没,众人面面相觑。就连解南华、二龙和圆通这样的高人脸都在变色。前后差几分钟,差点就葬身水底,大罗金仙也难救。
  程工人是个粗人,一股火上来,揪起红衣男,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嘴巴。
  别说,这两个嘴巴下去真把他打醒了。红衣男迷迷瞪瞪地看我们,捂着脸说:“你们是谁,干嘛打我?我在哪?”
  “你装什么傻,你知道你差点干了什么吗?”程工人大骂,刚才营救的工人都缓过劲,他们刚才生死一瞬,出生入死,差点就回不去家了。
  这个红衣始作俑者,居然还在问怎么了。
  一群大汉把他围在当中来回推搡,有一个出手的,剩下人全上,把他摁在地上拳打脚踢。
  解南华见势不妙赶紧过去把人分开,喝了一声:“住手!”
  那人打的鼻青脸肿,哭着说:“你们干嘛?我要报警。”
  一听他要报警,工人们更是激愤,全都凑过来要揍他。解南华拦住他们,问红衣人:“你是谁,赶紧说实话,为什么到这里来?”
  那人哭丧着脸:“我是大学里讲师,今天还有课,我怎么知道会到这里来。”
  “你不知道?你开着车跑那么远你不知道?”有工人气笑了。
  “我真不知道。”那人说:“我做了个长梦,一睁眼就在这里了。”
  第二百零六章 前世今生
  红衣人失魂落魄坐在大坝的台阶上,浑身颤抖,受到的惊吓不轻。面对凶神恶煞的一群汉子,他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看上去还算文质彬彬的解南华。
  解南华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回忆半天,才说了起来。
  他叫顾天,是交通大学一个普通小讲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性格比较内向,老实巴交混日子的那种,一辈子没干过出格的事。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知道,就记得自己做了一个长梦,现在才醒,一睁眼自己就出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挨了一顿揍。
  程工人在旁边讥讽:“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穿上红衣服,还开着车跑这么远来这。”
  顾天哭丧着脸:“我真不知道。”
  “那你做了什么梦?”解南华问。
  顾天的梦境之离奇,令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梦里的时间背景有些奇怪,发生在抗日战争年代。那时日本入侵民不聊生,他在梦里的身份是当地一所女校的女音乐教员,人美声甜,属于那个年代的御妹。性格比较内向腼腆,跟出身有关,顾天记得自己在梦里出身书香门第。家庭教育非常传统。
  当时社会大环境不好,能有一份在女校的工作,非常幸运。女校远离市区,能来上学的都是那个年代的白富美,不过这些学生一个个都知书达理,不像现在的女生趾高气扬横行跋扈的。顾天在学校里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后来有一天她恋爱了。和女校里的一位男老师。男老师是教国文的,善于写诗,人长得也书生气,戴着圆边眼镜,有点沈从文的意思。男老师向她发起热烈攻势,一天一封情书。每一篇情书都是满满的爱情诗。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哪能架得住这般狂轰滥炸,和男老师好上了。
  注意一个细节,男老师有个特殊的癖好,约会的时候总喜欢她穿上红衣服,说穿上红色能够特别配她的羞涩和娇艳。
  大概过了半年左右。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在学校里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校长和训导主任亲自做媒,时间定在下个月的黄道吉日,地点放在学校小礼堂,到时候要准备一场全校师生都要参加的盛大婚礼。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就要到了结婚的日子,突然发生了意外。城镇陷落,日本军队开了进来。到了结婚的前一夜,国文男老师跑来,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带她到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小仓库,整个过程非常惊险,因为日本人开进了校园,到处是士兵和大狼狗,夜里还有巡逻执勤的,手电光四处乱照。
  男老师摸着她的脸,告诉她千万不要出来。还没问清怎么回事,门关上了,男老师在外面反锁。
  她在小仓库一呆就是三天,靠着里面一些食物勉强过活,后来实在待不住,女孩爆发出强大的能量,用破凳子腿把玻璃砸开。然后用凳子腿伸到外面,费劲工夫把锁头扳开。
  等她出来的时候,校园一片死寂,人影都没有,却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阴森。
  她一边走一边哭,大声喊着丈夫的名字,喊着每一个认识的人,可都没有回应。
  可能是直觉,也可能是气味,把她引向小礼堂。小礼堂门是半掩的,走到门口时,就闻到刺鼻的味道。
  顾天告诉我们,虽然在梦里,但是那股气味非常重,根本不像是梦,就算他醒了之后,那股味也萦绕在身边,经久不散。
  他在梦里打开小礼堂的门。虽是白天,但是阳光难入,十分阴晦。
  即便如此,他依然看清了里面发生的一切。
  他站在礼堂的门口,人已经傻了。
  小礼堂里死尸遍地,血流成河,一层层的尸体互相压着,很多是女孩子,她们被扒光了衣服,死状极惨,有的还被四肢斩落,人的各种肢体扔得到处都是。他情不自禁往里踏了一步。一双鞋踩进血里,黏黏糊糊的。
  他顺着小礼堂的过道往前看,目光落在主席台上。他看到了校长。
  校长的脑袋被砍下来,用绳子高悬在台上,绳子还在颤悠悠的晃动,那颗脑袋像钟摆一般,前后颤动。校长死不瞑目,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外面戴着的圆边眼镜居然没有掉,一如他平时发表演讲抨击国事时激愤的样子。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只手。
  主席台两侧有幕帘,那只手从左边幕帘伸出来。忽然动了动,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看到那只手,他的心砰动了,不知为什么,他认出那只手,就是梦里她的丈夫。国文男教师的。
  当时不知道怎么了,面对尸山血海,她一个女孩子居然有了非凡的勇气,想找到自己的丈夫。
  他走进小礼堂,一步一步往主席台走去,周围是群尸如山,肢体遍地,血腥刺鼻,死的这些人,并不是陌生人,每一个都是她的学生,她的同事,她最好的闺蜜。
  走在其中,再冷静的人也会崩溃,何况一个女孩子。
  后来他完全麻木了,大脑一片空白,上了主席台,那只手“刺溜”一声缩到幕帘后面。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丈夫没有死,要找到他。
  她从幕帘后走进了小礼堂后台,那只手在地上拖着,像有一根绳拽着,每次靠近,那只手都会漂移走。
  她脑子一片空白,就是跟着那只手走,场景不断变化,走过什么地方完全没有印象,就想着走啊走,跟着那只手。
  然后,他就醒了。
  顾天看着我们:“一睁眼。我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说话了:“你们相信他说的话吗?”
  大家议论纷纷,这时负责的老师傅过来清场:“别看热闹了,各就各位,都去工作。”把工人打发走了。
  老师傅对顾天说,你今天差点闯下大祸,我都有权报警抓你,扰乱公众治安。好赖没惹出什么大乱子,你赶紧走吧。
  顾天哭丧着脸,趴在栏杆上,看下面的大坝放水说:“我怕再做噩梦,还会不知不觉到这里。师傅们,我谢谢你们能救我,可下次我再梦游怎么办?”
  小雪问他,类似的梦经常做吗?
  顾天说:“以前没有,可就是在最近这段时间,我经常能梦见自己是女校的老师,我特别害怕。一旦再做怪梦来到这里,遇到放水,那我可就真完了。”
  我忽然心念一动,记得小雪告诉我,女生幽幽和她的男鬼就是跨越几十年的前世恋人,好像也是什么女校的老师,背景也是在抗日战争,结局都差不多,女校沦陷,死于非命。
  这段故事和顾天做的梦,竟然有一些契合的地方,这是巧合吗?
  小雪问解南华:“你怎么看?”
  解南华道:“刚才我下到水库。进了隧道,那里有一股非常强烈的阴煞之气,冤魂之多难以想象。顾老师梦游的时候,也是进了那个地方。要解开所有的迷,恐怕我们要进去实地考察一番。”
  小雪又问:“南华,你觉得顾老师所做之梦,是否是真的?”
  解南华凝神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顾老师,你在梦中出现的那所女校有没有什么特征,建筑方面的,人名也行,我们可以去查查。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所女校。历史也和你说的差不多,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顾天急急地问。
  “你所做之梦并不是简单的梦境,而是真实的历史,你在梦中跨越时空。梦里你的音乐教员身份,很可能就是你的前世。”解南华认真地说。
  顾天吃惊不小,磕磕巴巴说:“真的有前世今生?不会吧。”
  解南华笑:“你不用紧张,还有一种可能,音乐教员并不是你的前世,你阴魂的电波在某种特殊的情况,穿越时空,和她恰好吻合,能够借助她来看当时的世界。这种可能性虽然有,但非常小,因为你不光是看到了那个世界,还进行了参与,你在追逐那只残手。这种参与延伸进你现在的生活,顾老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顾天摇摇头。
  解南华叫:“这就叫前生因今世果来世缘。今天如果没人救你,会出现什么情况?”
  顾天神色晦暗:“我会死在下面。”
  “都事关生死了,”解南华说:“可见你前世留下的孽缘真的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