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节
  “不用风格,不用统一……按照本意就是最好的风格?但是秦董……亚欧风格完全不同啊……日本漫画在欧美除了七龙珠都吃不开,这就是美术的差异,三亿投资你一个亚洲市场绝对收不回来。你让我们凭空确定风格,欧美那边根本不会买账啊……”
  一间间房间,一位位组长,组员,从开发的第一个夜晚,就一夜未眠。
  现在时间,1992年1月3日。
  距离云和山的彼端发售日期,还有一年半。
  仅仅一个开头,就让他们感到了完全不同的味道。和以往的不同,秦董到底要做什么?是考验吗?还是别的?
  猜不透……看不穿……当天晚上,每一位组长,终于发出了自己的指示。
  “召集所有组员,申请秦皇朝会议室,明天开大会!”
  第0760章 我最爱的就是驯服天才(三)
  92年1月4日,这一天,全国和平常一模一样。晚上六点半,上海各大工厂中涌出一大片骑着自行车的工人,在说笑声中踏着落日的余晖走向各自的车站,偶尔还能听到91年颇为流行的小虎队的歌曲——那是比较年轻的工人。
  这是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候,忙碌了一天的工人准备回家享受属于自己的时间。但是并不完全是这样,他们并不知道,黄浦江畔的秦皇朝大厦,此刻根本没有人能够享受一天钟最悠闲的时间。从下午五点开始,这里就是一片灯火通明,七层的房间中,最顶层的灯光从未熄灭过。
  “我相信大家已经看过了。”偌大的会议室中,迈克,艾伦,弗兰克,这三位后世大名鼎鼎的暴雪三人组,此刻脸色一片慎重。他们甚至没有坐下来,对坐在桌旁的接近二十余位同事沉声说道。
  所有人都沉默地点了点头,确实看到了,他们也疑惑了,这位秦董到底是要做什么?
  “秦董要做什么并不重要。”迈克目光如火,双手撑在桌子上,这是他参与的真正游戏开发,也是世界上目前最大投资,最大规模游戏的开发,这一步,对他的未来,他的成长至关重要,他不容许一丝错误!
  “重要的是,我们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他看着所有人说:“我的看法,这是考验。一部游戏中,系统是基础的东西,它会为游戏定下框架,就像电影的导演那样。它在导演着游戏的道路,找斯皮尔伯格和卡梅隆导演来拍,结果是完全不同的,这就是对我们团队的考验!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组长,你说的我们明白。”一位日本的员工揉着太阳穴,头疼地说:“但是,游戏发展到今天,rpg已经衍生出无数种玩法。比如最终幻想添加了职业系统。比如勇者斗恶龙的正统rpg。光是一个rpg的框架,我们怎么细分?怎么知道公司需要怎样的rpg?”
  “或许……”弗兰克斟酌着开口:“秦董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具体方针,他只是想集思广益,为他的策划添砖加瓦?”
  没有人回答,进入这个小组的,每一个都是跟随秦皇朝做了好几部游戏的精兵干将。为了云和山的彼端,秦远峰将所有能调动的最精锐开发人员全部送到了第一线。除了口袋妖怪资料版的小组留守,其他无论美术,原画,策划,模型……全部集中到了这里。
  无一人不是精锐中的精锐,任何一个人放到现在的电子娱乐界,抢着要的人多的是。再加上日后魔兽之父,星际之父,暗黑破坏神之父作为组长,阵容不可谓不精锐。但就是他们,也从无一人做过如此诡异的游戏!
  只有大纲,只有类型。美术小组不知道美术风格,是中式还是欧式?偏偏这是横跨全世界的恢宏rpg。程序小组不知道数值,因为这份诡异的策划没有预设等级,没有世界划分,他们根本无法知道什么时候难度需要提升,什么时候可以升级,完全没办法推敲这些数值。
  音乐小组不知道贯穿整体的音乐风格,根本无法下笔。音乐小组不敢动,宣传小组更不敢动。这些小组每一个敢动,财务小组只能干瞪眼。
  偏偏老总要他们靠着这一句话做好自己的事!
  更偏偏,这位缔造了全球销量冠军宝座的老总,他们根本无法拒绝!
  “各位同僚……”程序还不是最苦的,他们再怎么说也有一套模板可以参考。就在暴雪三人组愁眉苦脸的时候,加贺昭三在美术小组会议室,更是感觉一筹莫展。
  他看着眼前的人,同样十余个,其中郝胖等人已经是资深美术师了,但是他们讨论了如此之久,仍然没有半分进展。
  没有风格的确定,只要结果,这结果他们怎么给?
  “相信大纲各位已经读过了。不瞒各位,昨晚为了这一句话,我一夜没睡。这样……”加贺昭三明显精神不好,喝了口咖啡说道:“我们每个人,用自己最擅长的画风,画出所有原画交上去。秦董说了,一个月后验收各小组成绩。这一个月,就是我们吃透云和山的彼端的一个月。”
  每一个小组,都在今天召开了最严肃的会议。从秦远峰的动员令中,他们已经非常明白秦董和公司对于这部游戏的看重,加入工程如此浩大的游戏,更无法不拼尽全力。
  一天,所有部门讨论完毕,虽然并没有结果。但是每一个人,都用自己最慎重的态度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他们期望着,在一个月内,某一天秦董发下新的指令。但是并没有,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做。
  十天后,他们终于等到了指令,但是却并不是他们期待的指令。而是让他们更加头皮发麻。
  开始一个月,不进行一切交流会!各小组可以私下交流,但是每周一次的例会取消,一个月后正式开启!
  “这究竟是要做什么样的游戏啊!”不知道多少人心中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但是上层并没有回应。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1月20日。
  皮鞋声焦躁地响起在办公室,迈克,艾伦,弗兰克三人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踱步,紧锁的双眉展现出他们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平静。迈克手中端着的咖啡,水面在不停波动,他已经在这里走了十几个来回。
  “迈克,坐下吧。”艾伦死死看着眼前的桌面,仿佛能长出花来一样:“再急也无济于事……十六天,这已经是我们能达到的极限。”
  “是啊……”弗兰克,这位日后被玩家奉为神明的设计师也长叹了一声:“秦董不开口,但是我们不能不做。他不说,所以我们才要试探。这几天,每一个小组都用了自己想象的全力,拿出了自己认为最完美的设计,就是想试探一下秦董预定的那根‘达标线’究竟有多高。”
  没有人再开口,迈克焦躁的神情稍微舒缓了下来。论经验,他们是所有开发小组新丁中的新丁。但是论构思,论创新,他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
  否则……也不会再过数年就会出现魔兽争霸这样的旷世大作!
  “艾伦……”他转过头,轻声开口。不等他说完,艾伦就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的构思,一定能通过!这是个从未在游戏中出现的构思!而且小游戏根本带不起来,只有这种超大型游戏,才能让我们这个构思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们如此,其他人同样如此,每一个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秦皇朝董事长的办公室,二十日之前,数个小组所有构思全部递交了上去,他们都想知道。这个诡异的游戏,这个没有要求的要求,到底能不能达到秦董的线。
  “秦董。”在云和山的彼端百多人开发小组聚焦董事长室的时候,彭杰已经目瞪口呆地看着秦远峰:“这……会不会太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了?”
  “哦?”秦远峰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随手翻了翻,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拿起旁边的钢笔,龙飞凤舞之后,“不通过”三个大字已经牢牢印在了纸上。
  彭杰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这已经是第五份了!原画,模型,剧情,程序,宣传五个小组策划全部被否决!而且根本没有一丝犹豫,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开始还皱皱眉头,后面简直就像习惯了那样,直接批示不通过。
  “你觉得……”秦远峰的手轻轻抚着第六份策划,这是暴雪三人组的策划,他特意留到了最后。
  只有他知道,这三个人的奇思妙想,为游戏做出了多大的变革。最简单的一点,日后有一句话:魔兽世界之后无网游,只有类魔兽网游。
  足以说明这三个人的构想为电子娱乐界带来的震撼。
  他非常期待,这三个人的构思能为自己带来什么。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翻开了暴雪三人组的策划,刚看了几眼,就眼前一亮。
  天赋系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构思,正是由暴雪推广,从暗黑破坏神2开始,红极一时,为无数玩家带来了根本不同的体验。
  暗黑2,一个角色因为天赋加点不同,可以划分为三种,甚至四五种流派,硬生生将一个十二小时就可以通关的游戏衍生到了让人几次,十次,十几次,甚至几十次去玩它!
  他非常清楚,天赋系统会为游戏带来怎样的改变,说是大革命都不为过!
  “居然现在就有了天赋系统的雏形……”他沉下心情,仔细看了下去。
  这个雏形,非常稚嫩,三人的策划上只写了一个大略的构想,但是这个构想,却价值千金!
  “不知道。”彭杰恭敬地说。
  “很简单。”秦远峰看了十几分钟,拿起笔,一个不通过三个字让彭杰眼睛都跳了跳,加上这一份,所有小组的构思策划全体阵亡!没有一个幸存下来!
  “看到这个了吗?”秦远峰扬了扬手中的资料,笑了:“天赋系统……这是足以对大型游戏带来改革的利器。”
  “他们都是天才,真正的天才。”
  “但正因为他们是天才,我才要天才全都听我的话。因为这部游戏,任何人自以为是的天才,一定,必定会导致它在那堵无形之墙前溃败!”他笑了笑:“只有所有天才凝聚成一股力量,才有可能冲破这道障壁。”
  第0761章 理由(一)
  彭杰没有接口,就算他一个糙汉子不懂管理,也知道秦远峰这次是真的把这个团队往绝路上逼。
  “把这些发给所有小组。”秦远峰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告诉他们,还有十天,我希望看到更有意思的构思。”
  “秦董……但是这是全部否决?”彭杰不确定地再次询问,他很清楚,秦远峰的性格发出去的东西一定不会收回来。
  秦远峰没说话,挥了挥手示意就是这样。
  彭杰出去了,秦远峰看着关上的门,笑了。
  “是啊……全部否决……”他有些留恋地打开了暴雪三人组递交的系统策划,无可否认,这是一部极其优良的策划,他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会这么早看到天赋系统。这才是真正让他刚才略微犹豫了一下的原因。
  亲手否决日后电子娱乐教父级别总策的创意,亲手否决日后无论任何游戏,就连网页游戏都引用的天赋系统。有那么一点点犹豫,但是更多的,却是坚定不移。
  “不经过后世的网络大潮,你们怎么能明白文化壁垒的可怕?那种无声的,却沉重的枷锁。不是光凭灵光就能闯过去的……”他目光中露出一丝回忆,一件尘封的,却和这部游戏息息相关的事情,浮现在他的脑海。
  的dos版轩辕剑,也就是云和山的彼端前身。
  在当时,台湾被称为亚洲四小龙,和香港绝对有一搏之力,甚至底蕴更加深厚。轩辕剑1本身是半成品,1990年,正是倩女幽魂红透亚太的时候,台湾大宇工作室直接用燕赤霞,宁采臣,聂小倩为名制作了这款游戏,甚至世界观都没有设定好。
  他们根本没想过会有续作,没想到销量却出人意料地还不错。于是,94年,他们正式推出了轩辕剑2,从此,山海经的设定和水墨风成为了轩辕剑独有的标志。并且凭借这款游戏打入了日本,韩国市场,引起了极大反响。
  95年,他们推出了真正让轩辕剑成为中国国民rpg的作品:轩辕剑2外传·枫之舞。如果不是当年他们同时推出了仙剑奇侠传,盖过了枫之舞的势头,现在中国国民rpg的名字,恐怕就要换一换。
  秦远峰微微叹了口气,他记得,当时枫之舞的水平,绝不会逊色外国电脑端rpg太多,看看同样95年在全球掀起狂潮的魔法门英雄无敌就知道了,画质同样的不堪入目。可以说,两者当时的画质,可玩性,绝对在同一水平上。
  结果呢?魔法门英雄无敌风靡世界,轩辕剑只能在中国及其周边国家大火。
  他非常清楚,在这个时候,没有人研究这面无形之墙,但是,它,已经悄然耸立在世界之上,并且随着传媒业越来越发达,越来越坚固。最终,在全球通网之后的数年,将坚硬到几乎无法轰破的地步。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政府的诱导,各国的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全球千姿百态的文化通过一根网线轻轻联系到了一起。在无休止的谩骂,讨论,研究中,这道墙成为了比珠穆朗玛峰更难以逾越的巅峰。
  信息大爆炸的初期,随着人们的眼界陡然开阔,随着人们试探性的在网络上和几千万里之外的人接触,带来了喧嚣,带来了愤怒,带来了新奇,也带来了这道墙的每一块砖瓦。
  它不是由某一个人筑起来,而是由全球能上网的人一砖一瓦地堆砌起来,牢不可破。
  当一切喧嚣散尽,人们从愤怒中抽离时,网还是那个网,人还是那些人,这一道无形之墙已经天堑一般树立在了各国之上。
  “所以……”屋子里很静,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感慨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一往无前的决心:“你们,必须为它让路。”
  “只要是人,谁没有傲气,尤其是这么多天才,怪物们聚集在一起。美术的要求动作做不出来怎么办?模型不愿意这么做怎么办?谁都是天才,谁愿意服气谁?”
  他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为了在这道墙还没有成为完全体的时候打开一个缺口,一个仅供秦皇朝通过的缺口。任何人,任何事,都必须让路!”
  “没有傲气的天才,才是最好的员工。”他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写着世界上第一份天赋系统的资料上:“哪怕你们曾经是我的偶像。”
  “哪怕你们缔造了全球第一网游魔兽世界,第一卡牌炉石传说,第一竞技星际争霸,哪怕你们有太多太多的第一。这第一次警告,你们也必须听下去。”
  “你们很经典。但是……”他笑着叹了口气,将资料锁紧了一个只有自己有钥匙的抽屉。
  “你们,身不逢时。”
  “你们,身不逢时。”同样的话语,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感觉完全不一样。
  彬彬有礼的鞠躬,温文尔雅的笑容,杰克做出这个仿佛锤炼过千百次的动作,完全信手拈来,不带一丝做作的痕迹。
  “这样说你们可能听不懂。”他抬起身,拍了拍手,笑得如同窗外的阳光:“这是中国话,我觉得这句他们叫做成语的东西很有意思。大意就是说,你们都是有才能的人,只是在不正确的时间拿出了正确的东西。”
  “如果‘不正确’是零。”杰克笑着比了个零的手势,然后举起另一只手,做了个一的手势:“正确是一。”
  “它们的结果是相乘,而不是相加。”他耸了耸肩:“所以,最终结果仍然是零。”
  迈克·莫怀米、艾伦·阿德汗、弗兰克·皮尔斯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是谁,和他们在说什么。
  “不明白吗?”杰克笑道:“那就对了,这样你们就会对我产生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所以我接下来的话,你们也会好接受一点。”
  “很遗憾地通知各位,你们有关‘天赋’的创新性提案,被秦董驳回,不允许通过。”
  现场一片沉默,三个人完全愣了,但是下一秒,三个人的神智立刻拉了回来,迈克眼睛倏然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