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这也是为什么对老道士采取沉默的原因。
  见吕道长停下笔,赵太太这才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红纸上前,她低头看了一眼弯弯绕绕十分古怪的图形,“道长不愧是纯阳观的观主,这符一看就不同凡响。”
  吕道长摸着胡子矜持的摆了摆手,故作谦虚,“哪里哪里,比祖师爷差远了。”
  赵太太闻言对他更是尊敬,“您真是太谦虚了,这世上谁又比得上吕上仙呢。”
  吕道长:“……”
  两人又是你来我往的进行了一番商业互吹,吹的祝竜昏昏欲睡。
  “吃点水果。”林景淮问赵立泽要了几个苹果,削皮切块,用牙签插成一块块摆在盘子里,在祝竜快要吃完的时候又剥了一个柚子。
  “那个纯阳观很有名吗?”祝竜吃了两个苹果,睡意消散了些,她微微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老道士画好的符箓,嫌弃的撇撇嘴,“那个吕上仙又是谁?”
  她怎么从来都没听过他的名号?
  “吕上仙是八仙之一的吕岩,字洞宾,道号纯阳子,生前乐善好施,扶危济困,深得百姓敬仰,飞升后帝王特赐纯阳观以示尊重。”
  星杳看到祝竜眼中的嫌弃,知她看不上吕道长那点道行,不由同情的看了还在为自己画出了一张好符而沾沾自喜的吕道长一眼,心中为他点了一根蜡,“但不论是实力还是名气,纯阳观在修真门派中都不是最厉害的。”
  第65章 蓬莱紫姑
  但却最爱扯大旗出风头,还尤为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
  整个修真界中几乎就没几个真正喜欢他们的,偏偏他们自己还不自知,以为大家是敬重或畏惧他们,一个个美的不行,恨不得将下巴抬到天上去。
  “当然跟您就更没法比。”别说只是得了吕洞宾几分真传的后人,就是吕洞宾亲自来了对上这位祖宗也只有屈膝的分。
  祝竜眨了眨眼,看向林景淮。
  “他是唐朝年间得道飞升的神仙,受天庭管辖,你没听过他的名号很正常。”
  林景淮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星杳没解释到点子上,遂又跟她简单说了下当下的仙职系统。
  以商周为界,之前的仙都是练气士自己一步步修炼出来的,基础扎实,修为深厚,逍遥自在,无拘无束,除了师门和长辈亲朋,其他人根本使唤不动。
  彼时巫妖大战已经落下帷幕好多年,由东皇太一和帝俊建立的妖族天庭几经旁落最后落在了道祖身边伺候的小童也就是后面的玉帝手上。
  但那时玉帝也只是挂了一个帝名而已,手下根本就没几个兵使唤。
  这也怪不得他人,他出身本就低微,修为又不能傲视群雄,大家看在道祖的面子上尊称他一声玉帝,私底下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更别提给他出谋划策冲锋陷阵随侍左右了。
  玉帝也很是知晓这个道理,他不敢找那些大能的麻烦,便跑到了道祖那里哭穷,于是便有了后面的封神之战。
  此一战三清弟子死伤大半,除了侥幸逃脱杀劫的几个和被西方强行渡去的小部分人,基本上死的人都上了封神榜,成了在天庭中有职位有名号却没自由的“正神”。
  再后来飞升的仙纵然有不在天庭任职宁愿做一散仙逍遥自在的,修为法力也终究比不上之前的仙,于是就统称为后仙。
  吕洞宾就属于后仙。
  彼时仙门式微,三清关门谢客不再广收门徒,天庭为了将好苗子都收拢到自己门下,自然要为自己的门徒在下界造势。
  八仙的名声就是那么起来的。
  而那些曾经惊才绝艳的仙士大妖就那么渐渐沉寂在历史长河中,渐渐不为人知。
  “我就说这名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听完了林景淮的介绍,祝竜当下疑惑尽去,对那老道更是看不上眼。
  他们几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是以和赵太太进行完商业互吹的吕道长将他们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齐全。
  在星杳大言不惭的说祖师爷不如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他就瞪起了眼,抓起了拂尘想要和她理论一番,后来见林景淮与那少女低声交谈,那点浮于表层的礼数和心中对他的忌惮使他没有第一时间打断他们的谈话,跟着听了下去。
  越听,心里惊讶之余对他的忌惮也越发深重。
  当年他就差点被一个还是少年的林景淮掀了老底,好悬没打乱堂妹的计划。
  现在十年过去,再见他,他好像还是比不过。
  听到最后,吕道长身为纯阳传人的骄傲就像是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鲜花,光秃秃的只剩下一个花骨朵。
  这么说的话,他家祖师爷好像还真没什么了不起的。
  “呸呸呸。”意识到自己方才想了什么的吕道长狠狠的在心中呸了两声,将那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扔出脑外,不敢和对方硬刚,他控制住心神,对赵太太说,“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早在他画符的时候赵太太就将一应物品都备齐了,听他这么一问立马将刚浮上心头的那点疑惑抛到脑后,将人带到一个铺满了细沙的沙盘前,“这是瑜熙的生辰八字。”
  赵太太将写着儿子生辰八字的红纸递了过去。
  吕道长接过红纸,折好,放入袖中,同时又将一张写着“天地下紫姑神娘娘法位”的红纸贴在了厕所门前。
  然后他点燃两根红蜡烛,站起身顺着沙盘左走三圈,右走三圈,再把写了赵瑜熙生辰八字的红纸点燃,悬于沙盘上燃烧成灰烬,抓了一把糯米覆在灰烬之上。
  最后又点燃七根香,插在糯米之上,盘腿坐地,念,“清茶一会临世间,洞里乾坤时尽醉,空中斗星伴游行,太平年上王母会。海底龙王献金珠,弟子寸心恭扣请,虞请蓬莱紫姑仙!”
  随着他的话落,原本缓缓上升的香烟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一般,蓦然一沉,紧接着拔地而起,直直的朝着厕所的方向飞去。
  贴在厕所门前的红纸无风自动,发出“唰唰”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跳出来似的。
  赵太太等一干凡人看的目瞪口呆,心跳加速,不明所以。
  这一幕落在祝竜眼中却换了另一个模样,“咦”,她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出来了。”
  出来了?什么出来了?
  听到她的话的星杳和鱼夏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看见厕所门上的红纸无火自燃,很快就烧成了灰烬。随着灰烬落下,一道轻柔曼妙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眼中。
  当然,这道身影赵太太他们几个凡人是看不到的,能看到的也只有祝竜她们这种妖和有道行的人。
  “紫姑神。”吕道长看着成功被他请出来的女神,恭敬的做揖行礼。
  “你是谁?”紫姑神却没有理会他,反而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黑衣少女,一只手悄悄的探进广袖中,握住了某样物件。
  “祝竜。”祝竜颇为好奇的瞅了她几眼,然后从林景淮身后转出来,走到紫姑神面前认真的看了她好一会,直看的紫姑神袖子中握着某样物件的指尖都开始泛白,她才撑着头,眨着无辜的大眼说,“你挺奇怪呀。”
  紫姑神一愣,紧接着她便听身前的少女用一种天真烂漫的语气道,“你资质上佳,跟脚出众,为什么修为如此薄弱?”
  最重要的是神魂之上还有一层晦色,像是珍珠蒙了尘,宝剑封于鞘。
  紫姑神的神色陡然变了,她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仿若明珠的眸子里闪过屈辱、不甘、怨愤,最终又化为平寂,像是一滩死水,没有半分活力,“阁下好眼力。”
  紫姑神红唇轻启,声音平淡的道。
  祝竜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她的气息怎么突然之间又冷了好几度,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该不该接下她的赞美。
  唔,这是赞美吧?
  “你,你能看到?”赵太太看着那个黑衣少女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神态自若,仿佛她跟前站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神色几经变换,心中悄悄对她升起了一层忌惮。
  道长方才分明对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声“紫姑神”,而那女孩的做派浑然天成不似作伪,想到自己方才对他们的态度,赵太太有些慌。
  “道长……”她下意识看向了吕道长。
  吕道长感受前方有一团模糊的气,气息中正平和,显然是仙家气象,他对着赵太太安抚性的点了点头,“无妨。”
  能看到又能怎么样,她的年纪摆在那,就算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那修为也不会高的太离谱。但尽管他这么想着,心中却不知为何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好像自己苦心经营的半生荣光将会在今天悉数毁于一旦。
  吕道长压下心中的惊跳,不断的安慰自己,“她一定是在故布疑阵,肯定没有真的看到紫姑神。”
  他修习了半辈子道法也不过是能感受到那一抹灵气,她一个毛都没褪齐的黄毛丫头怎么可能看到的神,并和神平起平坐的对话呢。
  “道长。”赵太太看不到紫姑神,虽有吕道长保证在前,却也不敢再继续招惹祝竜,只是抓住了吕道长的一只袖子催促道。
  谁让他们之间是金钱交易的关系呢。
  赵太太有意无意的忽视了祝竜的异常,但是赵立泽兄弟俩却没有,尤其是赵立泽,更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疑不定的盯着祝竜。
  吕道长被赵太太这么一提醒,也回过神,“紫姑神在上,还请告知赵瑜熙之下落。”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根蓍草,轻轻放在沙盘之上。
  说来也怪,就在他放下蓍草的下一刻,那根蓍草就像有人指挥似的兀自竖了起来,然后平缓的沙盘上就渐渐出现了一行字。
  东南方向三十公里,废弃工厂。
  看到显露出来的字迹后,赵太太捂住了嘴趴在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丈夫肩头,小声的啜泣,“终于找到了。”
  吕道长见到字迹后眼中明显闪过悦色,他又点燃七根香,绕着沙盘右走三圈,左走三圈,恭恭敬敬的道,“请紫姑神归位。”
  香烟盘旋上升,突然在三尺处停住,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再也不肯挪动半分。
  吕道长脸色顿时大变。
  重新燃起希望的赵太太从丈夫肩膀上起来,刚想对吕道长说声谢后请人离开他们好去找儿子,就见他脸色骤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赵太太看到了静止不动的香烟。
  “怎、怎么了?”虽然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不是很懂,但是眼前这状况有脑子的人都看出不对了呀。
  吕道长嗫嚅着唇,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没什么,就是神……不想走了。”祝竜看着那道静静站在那里紫色身影,又看看脸色惨白的吕道长,突然明白了什么。
  哦,这就是凡人常说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吧。
  第66章 碧游三霄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赵太太下意识的看向吕道长,“道长,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为什么不走了?
  难道是他们有招待不周之处,怠慢了神灵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太太有了儿子的线索后而暖和许多的心瞬间又凉了下来,她紧紧的攥住了丈夫的胳膊,憔悴的双眼中透着惶恐不安。
  吕道长此刻手脚僵硬,浑身冰凉,像是从冰天雪地里走出来似的,脸上透着一股病色的雪白。
  “请……紫姑神归位。”
  他一连说了三遍,每说一遍脸色就白一分,等说完最后一遍时冷汗已经布满额头,浸湿了整片后背。
  “她、她走了吗?”吕道长急促的喘了一口粗气,脊梁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似的弯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仰着头看着那个黑衣少女,不死心的问道。
  “没。”祝竜瞥了一眼紫姑神,言简意赅的说。
  吕道长紧绷着的气息一散,膝盖嘭的一声磕在了地板上,发出了一记响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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