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楚弄影离开天启之塔,她回到宿舍后才有空拆开礼盒,查看来自云破的礼物。礼盒内放置着两样东西,一件是崭新的车钥匙,一件是造型奇特的露指手套。
  楚弄影将车钥匙取出来,心情有点微妙,无奈道:“他还记得啊……”
  她都不太理解两人现在的关系,明明已经许久没有正经见面,仿佛将彼此逐渐遗忘,但他依旧履行着过去的诺言。他肯定早就发觉她的避让,然而他居然什么都没问,直接当做无事发生过,默默地完成曾经的约定。
  蓝精灵的神情犹豫起来,如果换做是以前,它肯定提醒她别动摇,可它刚刚得知创世神的陨落,顿时感到一阵迷茫。世界核心和它的境况一样,它作为神器可以跟随楚弄影离开,然而云破该去哪里呢?他要被留在没有创世神的世界吗?
  楚弄影将车钥匙放到一边,她又观摩起露指手套,疑惑道:“这是什么?单只的手套?”
  普通手套都是成双成对,礼盒内却仅有一只,摸起来挺轻薄。
  [应该是神境里留下的宝物,作用是增幅雷系异能,跟雷火剑差不多。]蓝精灵解释道,[你不是要参加名师大赛?武道对决不能带尖利武器,但可以穿戴护具,正好能派上用场。]
  武道对决向来有极为严格的条例,不能使用危险阴狠的锋利暗器,但能够穿戴护具或增幅配饰,例如黎银曼的软甲等。因此,市面上不少增幅护具和配饰的价格甚至比武器要高,而且可遇不可求。
  云破当然不需要雷系增幅的护具,他显然是专门给她寻来的。
  楚弄影沉默片刻,她终于还是将手套戴上,感觉布料轻薄服帖,完全不会影响活动。她很难描述如今的心情,他还在惦记和照顾自己,但她却无法承担和回报。
  她或许跟尹霑星一样,总是在做明哲保身的聪明人,配不上他的这份好。
  韩煜提前预告名师大赛的时间,然而在此之前还有固定的期中考试。四年级的学生们如今可以进入神境探索,而不是只能待在神境废墟。当然,众人由于曾经的堕神神境事件,对神境都没有太好的印象。毕竟神境里会出没堕神生物,远比普通的神境废墟要危险。
  自从楚弄影远离集体后,她在神境考试中便独来独往,根本不跟其他人碰面。因此,许多人认为她的实力名不副实,只敢远远地避而不战。如果不是她在武道对决上依旧屹立不倒,或许她的堕神名声都能被无知的唱衰议论洗刷掉,毕竟谁也不能低估嘴碎者的洗脑能力。
  [这个神境里好像有堕神生物,看来你得把碎片吸收掉再走。]蓝精灵跟随楚弄影传送进神境,却发现他们身处于冰原之上,不禁嘀咕道,[你有带外套吗?看上去好冷?]
  堕神神境里遍布堕神生物,而普通神境里也偶有堕神生物存在。联盟学院要求学生上交收集的所有堕神碎片,如果楚弄影在神境考试中获取碎片,必须吸收掉才能离开,否则就要被没收,算是倒霉打白工。
  楚弄影取出背包里的厚外套,她将自己紧紧地裹好,询问道:“有很强的吗?如果又是一堆小碎片,实在有些没意思。”
  尽管她长期在幽暗森林狩猎,但强大的堕神生物仅有几头,距离成神所需的消耗量实在太远。她连杀100只小怪,或许还没一头boss有效,自然盼望找到新猎物。
  [神境深处好像有,我感知得不太清晰。]
  白茫茫的冰原之上,厚厚的冰壳在阳光下略显刺眼,犹如一面巨大的反光明镜。
  楚弄影踩在覆满厚冰的陆地上,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她缓缓地挪动着步子,在蓝精灵的指引下前行,一连猎到几只较小的堕神生物,直接将碎片随手吸收。
  冰面使人频频打滑,楚弄影努力维持着平衡,她望了望四周平坦的冰原,问道:“就在附近吗?”
  [应该就是在这里,为什么没看到?]蓝精灵心生狐疑,它不太擅长定位堕神生物,而且越强的怪物越难感知,只能估出位置范围。
  楚弄影正要在周围寻找,却突然感到脚底传来异动。她脚下的冰壳后隐现黑影,像是有东西要从地底冒出,看上去体型极大。
  [小心——]
  巨大的堕神生物撞开厚厚的冰层,直击正上方的楚弄影。它犹如一条庞大的鲸鱼,却拥有锋利丑陋的牙齿,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碎冰飞溅,楚弄影的动作还算灵敏,她敏捷地跳到一旁的浮冰之上,向敌人甩出一发十万伏特。
  堕鲸被闪亮的雷光击中,它瞬间暴怒不已,有力的尾巴来回来去地挥荡,将平整的冰面砸得一片狼藉。
  楚弄影勉强在波荡的冰水上立稳脚跟,她眼看附近的落脚点越来越少,索性凝出电光爪牙,打算速战速决!
  她在过往的打猎中积攒无数经验,早知此类堕神生物的弱点在哪,顺利地一击破防。
  鲜血染红附近的冰水,堕鲸发出一声哀鸣,它猛地高高跃起,想要一头扎回海水深处。
  [它想要逃跑——]蓝精灵忙道,[现在不拦住,我们就追不上了!]
  楚弄影:“不是啊,小老弟怎么玩不起呢?”堕鲸主动发起攻击,如今打不过就跑,未免想得太容易?
  楚弄影当然不能放着自己的经验值离开,她立马想要迈步去追,无奈冰水之上只有残破的碎冰渣,根本没有移动的地方。
  堕鲸想靠高跃下坠的威力逃跑,它还能借此彻底击毁附近的冰原,让楚弄影埋葬海底!
  如果楚弄影此时要保全自身,应该向后避让闪躲,但她着实不愿放弃到手的堕神碎片,干脆猛地直冲上去,再次释放出雷亟。她无暇顾及自己降落的位置,如今抓鱼才是当务之急。
  堕鲸被雷光击中,庞大的身躯重重地跌落,掀起巨大的浪花,其间夹杂无数冰凌。楚弄影感受到无法阻止的下坠感,她的衣角已经被水花弄湿,只能费力地辨认着附近的浮冰,妄图从堕鲸的死亡海啸中逃离。
  高处的冰川上显现熟悉的身影,漫天海浪在半空中凝结成朵朵冰花,连带破碎的冰面也重新连接在一起。堕鲸的半截尸身被冰封起来,没有坠落进深不见底的冰海,而是狼狈地搁浅。
  楚弄影平安落地,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刹那间平地而起的冰雪世界,无数冰棱凝结、停滞在半空中,犹如冬天盛开的繁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微微侧头,便见有人从雪坡上缓缓滑下,是她最为熟悉的、宛如皓月般的面孔。
  云破远观她和巨鲸的战斗,当即担忧地滑下雪坡。他见她无声地愣在原地,又有些迟疑地停下脚步,突然不敢再贸然上前,只能安静地微微垂眸。
  两人沉默地在冰原上对立,默契而小心地保持着距离,一时竟谁也不敢靠近谁。
  第97章
  楚弄影望着突然出现的云破,她的心情极为复杂,尤其是他也一言不发,致使气氛更加尴尬。如果单从情感上来讲,两人好像没有任何矛盾,甚至并未经历决裂。然而,长达两年的渐行渐远又让他们彼此陌生起来,如今面对面都有点生疏。
  楚弄影见他沉默不言,她只能主动打破僵局,硬着头皮道:“好巧哦。”
  蓝精灵神情微妙,吐槽道:[好烂的打招呼手法。]
  云破的视线飘向一边,他轻声道:“确实好巧。”
  楚弄影:“你一个人在冰原上探索?”
  云破:“嗯,你不也是?”
  楚弄影:“你没跟学生会的人一起吗?”
  云破:“他们在另一边。”
  蓝精灵:[你俩能不能别没话找话?不要像小学生练口语?]
  楚弄影犹如口语课上尬聊的学生,只能跟搭档云破僵硬地一问一答,双方的语言水平甚至相当浅薄,完全不知所谓。他们的对话风格犹如经典的教材例句“how are youfine,thank you,and you?”,透出一种既刻板又傻乎乎的感觉。
  楚弄影凭借强大的心理素质,才没让气氛直接陷入冰封,她指了指堕鲸的尸骸,干巴巴道:“你有需要的材料吗?”
  她以前当然不会对云破如此客气,但她在长久的离别后莫名心虚,不再有任性妄为的底气,只能戴上客气而拘谨的假面具。如果她面对其他人,大可不用搭理对方,但面对小龙傲天似乎不行,总觉得心中有愧。
  云破安静地摇了摇头,他并不在乎堕鲸身上的珍贵材料,单纯是见她陷入危险才赶过来。
  楚弄影见他婉拒,当即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云破连战利品都不需要,两人好像也就没有分赃过程,似乎应该立马作别?她心里是如此认为,但也没法马上开口,总有种赶人的感觉?
  云破眼神清明,将楚弄影的微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似乎察觉她的别扭,低声道:“你要跟我一起组队么?”
  楚弄影顿时头皮发麻,迟疑道:“不了……吧?”
  “……如果是两人小队呢?”云破沉吟几秒,他微微垂眸,补充道,“云修国的学生到处在找你,好像想要抓住你的把柄,你落单在外很容易中招。”
  楚弄影:“他们为什么要找我?我能有什么把柄?”
  云破犹豫片刻,他斟酌着措辞,委婉道:“尹教授和云修国有一些利益冲突。”
  楚弄影挑眉质疑:“你作为学生会会长,难道不用回去带队伍?”
  按常理,云破应该待在学生会的据点,组织管理其他人的探索活动,没道理跑出来组二人小队。
  云破:“……偶尔一回没关系。”
  楚弄影见云破抿了抿嘴唇,她瞧出他的一丝紧张,只能回避对方隐含期盼的眼神,狠下心肠道:“算了吧,我一个人就行,也有点耽误你……”
  云破的眼眸原本还有希冀的光,他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转瞬又黯淡而落寞下来,应道:“好。”
  楚弄影完全没法直视他受伤的神情,她很早以前就发觉自己受不了这套,只能忽略他稍显失落的神色。她甚至庆幸他没有坚持或纠缠,否则难保自己不会鬼迷心窍,稀里糊涂地答应。
  尽管楚弄影拒绝组队邀请,但云破并没有马上离开。他低头在包里翻找一番,取出一套干净的厚外套,将其递给楚弄影,低声道:“你换这套吧。”
  楚弄影的外套刚刚在战斗时溅湿,如今已经开始逐渐侵入寒意,令人感觉背后发凉。然而,她还是展现出惊人演技,摆手婉拒道:“不用啦,我包里有新的。”
  “是吗?”云破眸色微深,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她的背包,沉着道,“那你现在拿出来换上?”
  楚弄影:“其实也没那么冷……”
  云破:“嗯,但最好还是换一套,你现在拿新的吧。”
  楚弄影:“……”
  楚弄影见云破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似乎等待着她拿外套的动作,便知道对方早就看穿她的谎言。他好歹给她收拾过多年行李,早就熟知她的习惯,她会有替换外套才有鬼,能带一套都是老天开眼。
  云破安静地站在原地,他幽幽地望了一眼她的包,又缓缓地看回她,无声地进行催促。
  楚弄影没有办法,她不耐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外套,气急败坏地承认:“好吧,好吧,我并没有带新的!”
  她发觉自己根本没法对他撒谎,此人对她的秉性过于了解,简直没有破绽!
  云破见雷系猫愤怒炸毛,他眼中隐现笑意,又看她要换新外套,索性竖起冰幕替其挡风。
  楚弄影将弄湿的外套塞进包里,换上温暖干燥的新大衣,她猛地将拉链拽到顶,立即瞥向一旁的某人,没好气道:“这样总行了吧,云会长?”
  她堂堂的堕神好苗子,居然被管得犹如小学生,实在是奇耻大辱!
  云破镇定道:“行了。”
  云破见楚弄影将自己裹好,也没有再过多逗留,以免惹她烦躁。临走前,他重新将包背好,深深地望她一眼,平静道:“小影,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不管那是多大的麻烦。”他的眼眸波澜不惊,语气却意有所指。
  苍茫的冰原之上,云破挺拔的身影逐渐远去,只留楚弄影怔愣地站在原地。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她肯定会出言刻薄,完全不把对方的承诺当回事。她向来遇事全靠自己,根本不希冀他人帮助,可她现在却没法将他的话轻易抛到脑后。
  因为他承诺过的事情,全都能圆满完成,从来没有失信过。
  而她深知这一点,更不能去找他。
  蓝精灵见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担忧道:[楚弄影……]
  “怎么了?”楚弄影收回自己的视线,她走向堕鲸的庞大身躯,淡淡道,“好啦,来忙正事吧。”
  堕鲸的身体实在过于庞大,楚弄影费半天劲也没挖出堕神碎片,只能先整理好表层的珍贵材料。她已经感受到碎片的位置,无奈还要挖掘好半天,实在有点焦头烂额。
  在楚弄影辛勤工作之时,一支陌生的小队却将她缓缓包围,看上去来者不善。
  楚弄影环顾一圈周围人,她发觉对方都极为脸生,干脆将沾满鲜血的刀刃随手插在堕鲸身上,漫不经心道:“有事吗?”
  她如今戴着塑胶手套,刚刚还握着带血利刃,简直是经典的变态杀人狂形象,跟学院里的私下传闻极为贴切。
  为首的老生高声道:“楚弄影,你难道以为糊弄过学院仪器,就能安然无恙地混下去吗!?”
  楚弄影:“关你屁事。”
  旁边人道:“你的存在玷污帝国的荣誉!我们决不允许堕神生物成为帝国贵族!”
  楚弄影:“关我屁事?”
  楚弄影算是明白过来,这估计就是云修国的学生们,他们没法在名师大赛上成功单挑自己,便在神境考试中发起群殴,想要夺取令人发笑的荣誉。她和尹霑星都对于帝国爵位不屑一顾,但耐不住有人上赶着仇视她,将她视为竞争对象。
  楚弄影见他们掏出锋利锐器,平静道:“怎么?你们打算玩命吗?虽然学院不会阻止神境内的对决,但不代表不会追责杀人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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