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节
  她甚至还没有意识到郑大刚遭受了重创,正逼着他在保证书上签字画押。
  有了这张保证书,郑大刚敢不娶她侄女儿,她就立刻上革委会告他去。到时候别说粮管所所长的乌纱帽了,他连小命都保不住,直接蹲大牢吃枪子儿去。
  红未兵进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到的时候,这张保证书就成了板上钉钉的证据。臭流氓烂破鞋,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红未兵揪着白天还风光满面的粮管所所长下床,要立刻就给他挂上牌子,拖着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上街游行去。
  结果他们把人刚拖下床,郑大刚就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红未兵正要唾弃装模作样地反格命分子,还是刘主任眼睛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出面先拦下了红未兵,把人送到卫生院来了。
  至于那位原本要拖去游街的女主角,则被红未兵看管起来,暂时没有遭受劈斗,也算是因祸得福,逃过了一劫。
  不过眼下这状况,就算没游街,也闹得人尽皆知了。这么大的事情,红未兵不拖着他去批斗才怪。
  陈敏恨恨地骂了一声:“该,活该,老天爷都收拾他呢。”
  这会儿,她觉得那群红未兵都可亲可爱起来。幸亏他们在革委会,不然就刘主任这态度,搞不好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嘞。
  李伟民也觉得刘主任太过于老好人,这么个家伙拖到医院来干什么?大晚上的,白给他们增加工作量。
  余秋取了郑大刚断旗的根部做半环形切口探查未见血肿及白膜破裂,又沿着紫黑圆茄子延长切口,等发现血肿,立刻给予缝合止血。
  陈敏还在替李秀云庆幸:“亏得老天爷长眼睛,叫郑大刚露出了狐狸尾巴。不然李秀云就要被他搓磨死了。”
  她倒是要看看郑大刚这回还要找什么借口。这种恬不知耻的家伙,果然要被老天爷收拾。
  余秋缝完了最后一针,示意陈敏剪线。
  她笑着看小陈大夫,意味深长道:“你真觉得这事儿是老天爷长眼?”
  陈敏懵懵懂懂的:“那当然了,就是老天爷在收拾他。”
  余秋笑出了声,拿着消毒棉球也缝合好的切口消毒,慢条斯理道:“要真有老天爷,那老天爷也是李秀云自己。”
  李伟民正仔细端详缝合好的切口呢,一时间回不过神:“李秀云怎么成了老天爷?她挺可怜的呀。”
  余秋微微摇摇头:“你想想看,李秀云是怎么知道郑大刚在哪儿跟人通奸的?周国芳就是再蠢也不会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你再想想看,为什么李秀云去找刘主任?刘主任是个什么脾气,大家都知道。”
  按照刘主任的性子,肯定会想办法把这件事情压下来,温和的去解决。
  毕竟现在男女问题上犯错误,后果非常严重。搞不好郑大刚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红未兵才不会放过他呢。”李伟民脱口而出,“等着吧,只要他出了院,红未兵肯定会拖他去游街。”
  余秋笑了起来:“李秀云为什么会这么巧撞见红未兵呢?”
  护士到底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些,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她算好了的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周国芳这么大张旗鼓地带着侄女儿上公社,李秀云只要存了心,就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谁让周国芳一早就闹得全公社人尽皆知了。
  红未兵要去找革委会主任谈判,按照他们张扬的性子,肯定也是早早就放出了风声。
  所以李秀云才会抱着孩子,直接杀上革委会主任办公室,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刘主任,而是红未兵。
  在任何时代,都没有比男女不正当关系,更加能够刺激人神经的八卦新闻。
  红未兵听了这桩丑事,哪里还有放过的道理?
  侯向群摸着嘴巴,细细咂摸其中的意味,突然间背后生凉:“活着,周国芳跟红未兵上蹦下跳忙了这么长时间,全是在替李秀云干活呢?”
  李伟民发出一声低呼,感觉这世界实在太可怕了。瞧着那么柔柔弱弱的李秀云,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不动声色绵里藏针,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沦为了她的枪手。
  余秋叹气,给郑大刚敷上纱布:“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别忘了,李秀云以前可是他们县的县革委会委员。”
  你们以为人家是青铜,实际上人家一直都是王者。不给你们点儿厉害看看,你们还把老虎当成hello kitty喽?
  众人顿时肃然起敬,县革委会委员有多厉害,瞧瞧那个发疯的洪大鹏就知道了。
  护士叹气:“她也真够豁得出去。事情闹成这样,她家的男人可干不成粮管所所长喽。”
  余秋笑出了声:“郑大刚都要跟她离婚了,她还管这么多啊?”
  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李伟民同情地看着尚未麻醉清醒的郑大刚。这么厉害的漂亮老婆,合该着这家伙无福消受。
  余秋揭开手术巾单,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就叫强捧遭天谴,没事千万不要瞎折腾。”
  等着吧,后面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那强行上位的姑娘也不晓得是个怎样的凄凉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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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烦审核睁大眼睛看清楚,哪儿黄了?正常手术过程,我不写一眼就能治好病的神医。您是专审您了不起,但愿您有正常人的智商。
  祸不单行
  都不用余秋去费心思打听周国芳的侄女儿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答案就送到了她面前。
  那个年轻的姑娘软软地躺在地上, 她连门板的待遇都不配享受,她口鼻全无呼吸, 心脏也停止了搏动, 她死了。
  今天下午,她还头上扎着红绒花,收拾得干净漂亮,一双大眼睛满怀好奇的打量着医生办公室。
  现在, 那双眼睛永远闭在了一起。
  她以为自己豁出去奋力一拼,从此就能走上康庄大道, 却不知自己抬脚迈上的是黄泉路。
  余秋不知道她临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表情, 因为她的两边脸都高高肿着,上面纵横交错的, 全是红红紫紫的伤痕, 这是鞋底抽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刘主任好说歹说,带走了郑大刚去医院看病,却保不下生活作风有问题的女方,只能任由她被红未兵捉住了,好好审问。
  对于这种恬不知耻的臭婊子,红未兵当然不可能有好脸。他们先是将人双手双脚分别用绳子捆绑起来, 悬吊在不同的房梁上, 让人两条展开, 双只脚后翘, 吊在半空上坐飞机, 然后又嫌她哭得烦人,领头的女红未兵把她放下来,用鞋底抽脸。
  谁知道抽着抽着,臭破鞋就没了声音,直接倒在了地上。
  红未兵怎么能够允许她装死逃避格命群众的审判,又对着她上脚踹。结果踢了半天,穿着棉鞋的红未兵都觉得自己脚疼了,躺在地上的小周仍旧毫无反应。
  红未兵队伍当中年纪大一些的人感觉不对劲,过去试探她的鼻息,这才发现臭破鞋没气了。
  红星公社大概是因为依山傍水,阴气太盛,格命之火一向烧得不够旺盛,臭破鞋居然是外出参加过串连回来的红未兵正儿八经批斗死的第一个反格命分子。
  于是格命小将们慌乱了,他们赶紧七手八脚地将臭破鞋抬到了医院。
  余秋刚出了手术室,就被人连拖带拽地硬拉到尸体面前。
  领头的那个阴阳脸女红未兵颐指气使:“这个臭破鞋妄图以自杀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格命,你赶紧把她救活了,让她接受格命者的审判。”
  余秋瞥了眼半边脸摔坏的红未兵,看样子她爹还是没舍得下狠手直接打断她他的腿,居然还让她在外头兴风作浪。
  小秋大夫摇摇头:“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带死人到医院来有什么用?”
  这下子一群10来岁的格命者们明显慌了,他们嘴里头喊着:“忠于主席、忠于思想、忠于主席的无产阶级格命路线,对主席要无限热爱
  、无限信仰、无限崇拜、无限忠诚。”,人往医院外头跑。
  余秋不知道他们口中喊的口号,跟自己提出的疑问到底能构成逻辑上的什么关系。
  但是口号就像是他们的护身符一样,他们坚信可以护送着自己平安离开。
  然而,臭破鞋的家属不愿意了。
  周国芳娘家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不同以往被劈斗的黑五类家庭要夹着尾巴做人,不敢跟格命小将们有任何拉扯。
  他们愤怒地拦下了行凶杀人后还想扬长而去的红未兵。
  狗日的,这帮家伙才是跟正经的犯罪分子狼狈为女干的流氓。他们家的姑娘叫粮管所所长糟蹋了,干部不仅不抓强女干犯,居然还趁机打死了他家姑娘,想死无对证。
  贫下中农们干惯了重体力活,可不比只会狐假虎威的红未兵们,他们三两下子就跟抓鸡仔似的,直接将那十来个红未兵团团围作一处。
  领头的阴阳脸女红未兵吓得花容失色,厉声呵斥:“明明就是女干夫淫妇臭破鞋,是他妄图以自杀逃避格命者的审判。”
  周家人怎么肯承认小周姑娘是跟郑大刚通女干,他们一口咬定郑大刚强女干了小周。
  至于为什么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会凑到一个屋子里头去。因为郑大刚借着粮管所所长的身份,欺骗小周姑娘说要招她进粮管所工作。
  从泥腿子变成吃皇粮的国家干部,自然要进行思想上的蜕变。郑大刚同志日理万机,白天没空,只有晚上才能与小周姑娘进行一对一的深入思想交流。
  他通过流氓手段无耻地欺骗并且强暴了小周。
  红未兵想拿郑大刚签署的那张保证书说事,明明在那里头他们已经承认双方是自愿发生关系的。
  周国芳先前被打得鼻青眼肿,牙齿都掉了两颗,这会儿说话漏风却不耽误她发出受害者家属的控诉:“那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家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被人睡了,当然要脸面!”
  她鄙夷地看着领头的女红未兵,“不比有些人啊,上赶着想要人家睡人家不睡,她还要想办法污蔑人家强女干了她。呸,臭破鞋!到底哪个才是臭破鞋呀?”
  女红未兵被人揭了短,顿时连门看的那半张脸也青紫交错,她羞恼难当:“你胡说八道,含血喷人!”
  周国芳这下子有娘家人撑腰了,气势十足:“这是全公社人都知道的丑事。我要是家里头出了这么个姑娘啊,全家老小都要跳河自杀去呢。也有脸出来丢人现眼!”
  眼看着双方越吵越厉害,刘主任不得不出面讲和:“都别吵,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请公安同志过来调查清楚了自然就有定论。”
  “调查个屁,你们这些戴官帽子的官官相护!”
  周国芳的侄子是死掉的小周姑娘的大哥,真情实意地悲愤着,他一把将刘主任推到边上,伸出手去揪还躺在转运床上的郑大刚。
  本来病人出了手术间,就应该被送到病房住下。但是因为手术室的门一开,这群人就全围了上来,死活没有给医生护士留下一条通道,所以郑大刚也被迫滞留在了手术室门口。
  “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骗了我妹妹,强女干了她!”周家的长男直接将郑大刚拖的半个身子都直起来了。
  余秋大骇,郑大刚还插着导尿管呢,导尿管固定在床边。他身子被这么直直的拽起来,导尿管立刻绷紧了,眼看着就要扯掉。
  被硬生生扯下导尿管的剧痛,实在不是郑大刚这么个海绵体刚被修复的病人所能承受的。
  麻醉药已经过效,他都醒过来了呀。
  不等余秋开头阻拦,愤怒的家属已经直接顺势将郑大刚拽下了床,围成一团开始拳打脚踢。
  整个局势彻底失控了。无论被推的跌坐在地上的刘主任如何扯着嗓子喊,红未兵跟小周的家属们都无人理会。
  双方直接正面交锋起来,垃圾桶拖把扫帚武装带甚至连病历家跟转运床都是他们打斗的武器。
  余秋青也看到小周的大哥抓起病历夹就朝那阴阳脸的女红未兵脑袋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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