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
  结果刚生完宝宝的兔子情绪高度紧张,见这么多人围着它,它立刻暴躁了起来,试图拒绝人们的接近。
  余秋拼命地抱住那只兔子,让它不要再动弹了。那子宮还拖在外头,兔子每晃荡一下,她的心就揪上一揪。
  田雨在边上乱七八糟地哄兔子:“兔兔乖乖不动了啊,我们兔兔最乖了。”
  哎呀妈呀,胡杨速度怎么这么慢?到现在还不过来!
  小胡会计跑的半条命快没了,拎着医药箱气喘吁吁:“药,药来了。”
  可惜来了药,余秋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她给兔子消毒的时候,兔子反应就非常剧烈,四条腿拼命地乱蹬。
  “摁住,快摁住。”余秋抓着钳子捏住的消毒棉球都要被兔子直接给踹飞了,“你们赶紧固定住四肢。”
  秋风瑟瑟百草折,何东胜却被兔子折腾得满头大汗。他试探着问:“要不要先打针麻醉?兔子疼不?”
  余秋一愣,感觉还是应该要打麻醉药的,不然兔子肯定会疼的吃不消。
  可兔子的麻醉药怎么打?
  小秋大夫手忙脚乱。她是给兔子打过麻醉,不过那个时候是做模拟阑尾切除术,上的是全麻。
  现在要上全麻吗?全麻药也没有啊,她手上能用的只有利多卡因。
  兔子可以用利多卡因吗?会不会有严重的药物反应,直接脚一蹬没了?
  “你给人怎么打麻醉,就给兔子怎么打。”何东胜快摁不住那只兔子了,焦急地提醒余秋,“别耽误了。”
  余秋也急得不行:“我给人打腰麻,兔子的腰在哪里?”
  “不就是脊椎吗?”何东胜下巴点着兔子的后颈,“打这儿。”
  余秋咬咬牙一狠心,直接就下针了。她也不知道这药对兔子有没有效果,因为她完全没觉得兔子安静下来。
  为了保险起见,余秋又在兔子的外荫部把剩下的药打进去了。
  不管了,腰麻跟局麻总归有一个起效的吧。她拿消毒液直接倒在兔子的外荫跟子宮上,不停地冲洗,等到感觉差不多了,余秋一鼓作气,直接将子宮塞了回头。
  何东胜手脚麻利,一看余秋已经完成了回纳,他立刻毫不犹豫地提着兔子两条后腿,来了个倒挂金钩。
  余秋吓得不轻:“你干嘛啊你?”
  年轻的生产队长满脸理所当然:“利用重力帮助它复位啊。”
  余秋居然被他说的没话可讲。
  亏得母兔子被重新放下来后,居然没有在挣扎,还趴在水槽旁慢慢地喝着水。
  余秋严重怀疑,麻药到现在才对它起效。
  母兔躺在窝里头,侧着身子,四只脚摊开,居然给小兔子喂起奶来了。
  余秋麻木地告诉自己,算了,估计这点儿利多卡因应该放不到小兔子。
  田雨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太可怕了。”
  她跟想起来一样,朝胡杨吹胡子瞪眼,“你动作怎么这么慢啊?我们都等了你好久!”
  小胡会计委屈:“我跑的都要喘不过气了,我还摔了一跤呢。”
  说着他晃着自己的两只手,委屈地示意大家看他破掉的油皮。
  余秋赶紧给他手上的伤口消毒。
  小田老师却侧过脑袋去,小声嘀咕了一句:“活该,谁让你们搞资本主义。”
  得,这口气,算是雨过天晴了不?
  何东胜在边上笑了:“好了,明儿队里头杀猪,咱们也来一回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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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不住班的人(捉虫)
  余秋到底没能吃上杨树湾的秋收猪肉。
  起天不亮, 村里头的杀猪匠绑了猪圈中最膘肥体壮的那头大猪下刀子的时候, 公社革委会的刘主任亲自下乡来了。
  这位红星公社的当家人起的比那只欢腾的白羽大公鸡还早, 愣是踩着鸡叫到达了杨树湾。
  一见正蹲在窑洞门口刷牙的小秋大夫,他立刻指派起任务来:“快点儿, 上卫生院去,昨晚上都忙得要打架了。”
  秋收是乡间的头等大事,卫生院的医生全放了农忙假, 回家帮忙下田了, 现在医院人手极度紧缺,必须得马上有人补上去。
  大队书记忙了一宿,刚钻出山洞, 正溜溜哒哒地下山来。
  听到这话,他顾不得顶头上司的颜面, 立刻跳脚。开玩笑,卫生院缺人, 他们杨树湾就不缺人了吗?哪里有这个时候将赤脚医生调走的道理。
  刘主任跟他扯皮:“你们大队又没一个社员要生娃娃, 这天气总不会还中暑吧。眼下不就是要赤脚医生烧凉茶,送到田头去吗?这个活。随便找个社员就能干,完全没必要小秋大夫亲自上场。”
  大队书记急了。农忙哪儿不忙。小秋大夫就算不烧凉茶, 也可以帮着下田干活。
  刘主任立刻一长串的哎呀呀,十分痛心疾首的模样:“杨树湾非得这个时候找个小娃娃干活?这么多棒小伙子, 你们就不能让小秋大夫干点儿为广大社员同志医疗卫生事业做贡献的事情?”
  可怜大队书记一宿没睡, 昏头涨脑的, 居然叫革委会主任给绕晕了, 一时间没找到话反驳。
  刘主任多尖的一双眼睛啊,他立刻朝丁大夫使眼色,叫人把还没睡醒的余秋拉上了船。
  等到何东胜两眼通红地从山上直接绕到河边洗脸的时候,就看见睡眼惺忪的小赤脚医生坐在船头,从他面前悠悠地晃过去了。
  岸上刘主任还伸着他那条假腿,生生地拦在大队书记前头。
  气得回过神的大队书记也顾不上尊重领导,直接破口大骂:“敢情你们卫生院的大夫才能下田干活呀?”
  坐在船头的余秋叫清晨的凉风一吹,也从混混沌沌的状态当中清醒过来。
  对呀,卫生院的大夫回家下地去了,她这个赤脚医生倒是穿上白大褂进了卫生院。
  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怪怪的。
  可惜人到了卫生院,余秋就顾不上再想东想西了。产房总共一张接生床,待产室里头却躺着三个就要生的大肚子。
  值班的助产士看到愣头愣脑的赤脚医生,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刘主任还真说话算话,给她搬了救兵来。
  余秋哪里还有功夫在琢磨事情啊,她甚至连洗手衣都没来得及换,只带了双手套就接生下一个性子急的小子。
  从他开始,整个妇产科的生意就没停歇过。余秋自己接生的两个孩子,还抽空跑到楼下急诊看了个痛经严重到直接晕过去的年轻姑娘。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姑娘也缓过来了,余秋赶紧冲去上厕所。
  从她踏进妇产科大门开始,她到现在都没来得及解决三急问题。再这么憋下去,早晚有一天她得尿路感染。
  余秋蹲下身,充分释放完自己,感觉整个世界都轻松。
  她站起身捋裤子,正准备扎裤带的时候,突然间听到后面的蹲坑响起“哎哟”的叫唤。
  余秋立刻警觉起来,赶紧开口问:“你怎么啦?需要帮忙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闷哼,然后紧接着尖利的叫唤:“啊——”
  那痛苦的喊声让余秋瞬间想起分娩时的剧痛。她立马捋着裤子冲过去。
  厕所的窗户开的很高,天光从镂空的砖石窗间透进来,隐隐约约照亮了正在如厕女人的下身,那里赫然是一个冒出了一半的孩子头。
  妈呀,余秋都要哀叹她到底是怎样的急诊体质,上个厕所都能碰到这种事。
  “不要用力,不要往下挣。”余秋扯着嗓子大喊,“快来人,有大肚子生了,拿个治疗包。”
  外头响起惊慌的回应声:“咋生了呢?这还不到时候呢。”
  话音未落,厕所门跑进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半边脸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乍一眼看上去,跟《巴黎圣母院》里头的敲钟人卡西莫多似的。
  他冲着蹲坑的方向喊,“秀云啊,你怎么啦?咋拉个肚子就生娃娃了?”
  急病碰上慢郎中,余秋压根都来不及对他的脸产生任何情绪反应。她简直恨不得抓着产妇的丈夫直接晃脑袋:“赶紧脱个外套给我,喊人啊,你老婆都生了一半了。”
  只要他老婆一用力,孩子立刻就会下来。这个蹲坑就连着冲水的坑,卫生院的公用厕所是隔几分钟就来一阵大水直接冲刷。
  到时候孩子被冲下去了,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那人立刻慌慌张张地应声,直接跑了出去。
  剩下余秋风中凌乱:“衣服!”
  这会儿哪里还来得及脱什么衣服,现在的衣服都是一个个扣子订的,拉链非常罕见。
  余秋也来不及脱自己的外套,直接伸出手去够住了宝宝。一碰上宝宝头,她就觉得糟糕,因为粘了羊水跟鲜血的孩子浑身滑溜溜,她没戴手套的手根本就扶不住。
  这个时候的大肚子已经疼得快要晕死过去,根本就没办法按照余秋的指示配合。
  她蹲不住,两个膝盖往下一抵,直接跪在了厕所蹲坑的两旁。余秋的手就伸进了蹲坑里,拼命不让快要下来的孩子直接滑下去。
  “怎么啦?”常年住在医院里头的王医生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女厕所,身上的白大褂都跑开了。
  “脱下,快点儿。”余秋真是要哭了,她的手根本就抱不住这个孩子。
  王大夫虽然不是干产科的,但看到眼下的情况,也立刻反应过来。他二话不说,直接脱下白大褂就送上来。
  余秋听到“啪”的一声响,溅起的液体难以描述。
  只是在眼前这种状况下,他们谁也顾不上了。白大褂包住了孩子的身体,余秋总算小心翼翼地将这小东西抱出了蹲坑。
  跑得快要断气的护士拿来了治疗包,上了血管钳,咔嚓剪断了脐带。
  余秋挤压着口鼻中的粘液,又用力拍了下小东西的脚板。谢天谢地,虽然他被母亲憋了会儿,但还是发出了响亮的哭声。
  孩子父亲带着助产士跑过来了,满头大汗的助产士抱着怀里头的接生包气喘吁吁:“我的天呐,小秋啊,我看咱们是碰上了。”
  同样是镇不住班的人,一当班的时候就疯狂地来大肚子。
  余秋连哭都来不及哭,只能硬着头皮戴上手套,继续处理下面的情况。小孩子要扎脐带,大人要娩出胎盘,旁边王大夫还伸着头蹲在厕所边。
  余秋忙得不行,都没空施舍他个眼神:“你干嘛呢你?”
  王大夫结结巴巴:“钢笔,我的钢笔掉下去了。”
  天呐,这可是个巨大的损失,一支钢笔得好几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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