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李黑狗
  叶杏娇家里头大半夜请大夫动静不小,他们住的这条街上,第二日就晓得叶家出了什么事。
  钱氏面皮子薄,饶是喝了四五日连理汤,如今已经大好了,可也不愿意出门,就怕邻里笑话她,老蚌还想生珠……
  余氏晓得这个事,心里头也觉得过意不去,总觉得是自己出坏了主意,如今瞧见叶杏娇总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趁着铺子不忙的当口,忙不迭的就找了机会同叶杏娇说:“杏娇啊,这事是二婶不好,是我出的馊主意,你要怪就怪二婶。”
  求灵符,这事是糊涂得很,不过余氏也是好心,怎么都怪不到她头上,再者如今钱氏已经大好了,那就更犯不上计较了,于是当下就说了:“二婶,您这说什么得话?您得心意我能不晓得么,说来也都是为了我好,这事过都过去了,可别再往心里去了。”
  听的叶杏娇这么说,余氏心里头这才好些,有了干活的心思。
  不过如今的铺子不同往前,每日都有宜河村来送酒的,这些人都是年轻后生,毕竟酿酒是手艺活女子做的,搬搬抬抬这种体力活还是年轻后生得力。
  余氏这番话就叫村里人给听了去。
  村里原就是个藏不住话的地方,这事一阵风似的吹开了,不过如今叶家在村里也得脸,大家听了这事,倒也没说什么,只当了个乐子便过去了。
  唯有一人气得牙根痒痒,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寡妇。
  她一心盼着何炎能回那头,入赘叶家已经迫不得已,要是再有个小崽子,可不就活生生被挂累了?
  当初何炎回门的时候,她明里暗里的暗示了,莫让她们这么早要孩子,没想到这才刚过两个月,就开始求符了,这可如何使得?
  “腌臜泼皮货,我就晓得那一家子都不是好的,这才两个月就想把我儿子挂在裤腰带上,幸亏这是出了门,要不可就叫她们给坑死去了……”李寡妇小声的念叨着。
  说来如今伺候李寡妇的两个婆子,鲁婆子与她更说得来些,只年岁大了,耳朵不大好,并没太听得真切:“您说得什么?”
  李寡妇听了这话,抬着眼皮看了一眼,将话又憋了回去,虽说她与鲁婆子能说得几句,可都是些不痛不痒得,她可晓得,这婆子可是尽向着何炎。
  当下李寡妇只在心里想着,这要是在‘那头’,只一副避子汤灌下去,叫那姓叶的这辈子都绝了念想。
  可这是乡下,莫说没哪个大夫敢开那虎狼药,就算是有,要是让何炎知道了,可不得扒了她一层皮。
  瞧着叶杏娇活得好好得,李寡妇越想越来气,可如今偏生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左思右想,李寡妇还是叫了车去了城里娘家,说来因着她侄女李水青的事,她与娘家基本没了来往,她原也拉不下脸。
  可如今除了娘家哥哥,再也寻不到别人,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门。
  乍一进门,她嫂子便狠淬了一口,话都不说一句得回了屋,晌午摆饭得时候,连她的碗筷都没摆。
  她只能在桌旁站着,因着桌上还有小辈,可叫一个没脸。
  “我,我回去了……”李寡妇瞧着这些人看瘟神一般看着她,心下也有些后悔,原来她如今真没了半点依仗。
  李寡妇的大哥,也就是李水青的爹,叫做李黑狗,莫看他们家如今也住着一大家子,可都是叔伯兄弟,真一母同胞的也就他和李寡妇。
  虽说女生外向,可李寡妇这些年也帮补了娘家不少,李黑狗瞧着她那神色,也有些不忍。
  而且李水青走时,从何炎那处得了一大笔钱,如今在别的地方找个了开小铺子的男人,也算是嫁了,自己手里掐着钱,也算过得还不错。
  李黑狗心下这么一想,当下撂下筷子,瞧了李寡妇一眼:“莫杵在这碍眼,有什么事同我回屋里说……”
  “哎,哎……”李寡妇应了几声,便跟着李黑狗去了里屋。
  只一想到当初每次回娘家,哥嫂都迎菩萨样儿的把她迎进门,如今却这般冷淡,顿时红了眼眶,直觉委屈的很。
  “哭哭哭,当初祸害你亲侄女的时候,咋没见你掉一滴猫尿?”李黑狗瞪了她一眼,数落了一句,才不耐烦得说道:“也就是水青如今过得还好,不要我大棒子打你出去!哼!有什么事说吧?莫说我这当哥不管你,能帮我就帮了……”
  李寡妇的爹走的早,打小是她哥养大的,所以她自小被怕李黑狗,也是她这些年无怨无悔贴补哥嫂家的原因。
  哪怕如今已经生分成这样,李黑狗还是她的主心骨。
  李寡妇听了这话,忙地将自己压在心头的话都说了:“大哥,你说有啥法子,让那姓叶的生不出哟?那乡下婆娘若是生了娃娃,岂不是丢了炎儿得面子。”
  因着李寡妇得了‘那个人’的眼,当初在‘那头’做活时,也跟着在‘那头’做活,不过李寡妇在内院,他在外院。
  十年前那件事,可是知道不少内里乾坤。
  当下便抓住了话里的重点,敲着桌子数落道:“生不生出,你操哪门子心?咋个?你还真当你养了几年,那就是你亲儿子了?莫忘了你就是个奶母子。”
  “奶母子咋了?‘那头’的少爷们的奶母子,哪个到了岁数,不是在家里荣养,通身的稠褂,好几个使唤婆子,出门还能坐轿子。同样都是奶母子,我咋个就不行?”李寡妇有些不平得说道。
  李黑狗横着眼睛瞅了她一样,仿佛在看个傻子,连嗓门都拔高了许多:“我看你是癫了!你现在身上穿得不是稠褂?家里没有使唤婆子?还是出门没银钱做轿子?”
  话虽是这样说,可李寡妇还是觉得不平,仍旧不平衡的说道:“那咋个能一样?‘那头’的人格外气派许多,京城里大家的小姐都比不上人家奶母子哩!往后炎儿要是回那头,可不能叫‘那头’的人看轻了去。”
  “回那头?你怕不是在发梦哦!上杆子找死,可莫拖累我们李家。”李黑狗听了这话,顿时猛地一拍桌子。
  “我咋个发梦了?炎儿学问那么好,如今不光是秀才,还是案首,往后一级一级考上去,兴许还能在金銮殿见着皇帝佬,咋个这么出息得后生,谁家不欢喜?那个词叫啥来这?对,光宗耀祖!我们炎儿就得回‘那头’光宗耀祖。“李寡妇说得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