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2)
  回去的时候他们家还带了一个很漂亮的英国叔叔一起去机场,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跟教堂壁画上的大天使一样。那个叔叔送给鸣叔叔一大束很漂亮的玫瑰,还在路上给他们家画了速写,芥川龙之介把全家人一起的那张速写复印下来夹在信里,这样修治就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
  有一个叔叔两个哥哥一个妹妹,站在中间一本正经又满脸稚气,讨厌小鬼的样子。
  修治不肯承认自己有些嫉妒,便单方面决定讨厌芥川龙之介,又在满是烟味茶味的会客厅里,止不住地想象炸鱼薯条是什么样的味道。
  会很好吃吗
  灯火通明像星星落下来的夜晚又是什么样子呢,入夜后漆黑一片的青森乡下只有漫天繁星,窸窸窣窣的虫鸣更显寂静。
  还有教堂壁画里的大天使
  修治没有去过教堂,他知道这附近有一座很小的小教堂,满怀期待地偷偷溜进去,却也没有看到一星半点美丽壁画的影子。
  玻璃彩窗倒映下斑斓的光把他罩在里面,修治忽然觉得这里太小太小,逼仄得让他喘不上气,而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大得好像能包容他这样奇怪小孩的存在。
  想去外面,想去更远的地方。
  横滨、东京、伦敦
  还有他在《争鸣》里读到过的巴黎纽约甚至海底两万里之外的世界
  修治仰头看教堂里的圣母像,仿佛在圣母铜色剥落的面颊上窥见生动美丽的绯红。
  等他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看到比芥川龙之介更多更漂亮的风景,他也要给那个讨厌鬼写很多信,叫他尝尝自己现在的心情。
  不对。
  芥川龙之介可以打滚撒娇让家里人带他去,那家人宠孩子宠得一点礼数都没有,撒撒娇就肯定会答应他。
  啧。
  修治哼了一声,被急匆匆来找他的女仆抱起来强行带回了家。
  芥川龙之介果然是个讨厌鬼。
  修治郁郁地想。
  不,他才没有嫉妒他。
  一点也没有。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会议室里的灯亮了。
  突然明亮的灯光让人不适应地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才能看清楚东西。
  环顾四周, 圆形的会议桌边每个都是熟悉的老朋友,视线交错眼神里透着相同的惊疑惶惑,脸上又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故作镇定。
  日安,诸位尊贵的客人们。
  站在椅子后的青年也是他们熟悉的面孔他们大多在情报部门提交上来的需要重点关注的危险对象里见到过这张脸, 微卷的棕发和天生的娃娃脸, 叫青年看上去像是个还在读书的年轻学生。
  被他礼貌邀请来的美国总统轻叹, 如同看到年轻人误入歧途般痛惜, 这可真是个惊喜,欧亨利先生。
  欧亨利恶作剧成功似的笑起来,我也这么觉得,总统先生。
  虽然是冒昧相邀,不过还请各位放心。王尔德靠在墙边,尝试着用手/枪甩出个漂亮的枪花,我画了不少漂亮的新作品, 不会让谁死在这里的。
  他可着实不适合用这个方式耍帅,枪在指间一点也不像画笔那样听话,甩到一半差点脱手飞出去,又被他手忙脚乱地救场回来。
  简直像是喜剧现场。
  可惜客人们没有一个欣赏他的幽默表演,只有海涅给了他一声冷笑,顺手把眼神不怎么安分的一位先生按在了桌面上。
  被他按着的先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样屈辱的时刻了, 瞪着他的眼睛里绝对冒着记仇的火光。
  不过海涅也不怎么在意, 从计划开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要被在场的每一位以及未来预定要被请来的每一位记恨到死他甚至因为那种敢怒不敢言的愤怒眼神而愉快地勾了勾唇角。
  好在政治家们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 当有三个超越者在场,第四个的凡尔纳又抱着满怀零食点心问他们要不要吃点的时候,法国总统很识时务地率先服软, 你们需要我们做什么?
  他尽力保持冷静与不卑不亢的态度, 被请来的各位老朋友里他应该是唯一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的凡尔纳私人领地一般的nevernd, 只要身在这座岛上,哪怕对面只有凡尔纳一个人,他们也毫无胜算。
  嗯让我想想王尔德兴致勃勃地充当发言人,从庄园里逃出来又在二叶亭鸣的掩护下成功离开英国上岛后他就一直处于小学生秋游般的亢奋状态里,什么事情都跃跃欲试,之前还因为手贱去戳关押中的纪德靠得太近,被纪德抓住破绽给了两下,现在后脑勺还有个肿包。
  王尔德俨然要长篇大论一番的架势,客人们打起精神准备从他的发言里尽可能捕捉到些能利用的消息,奈何王尔德还没来得及开头,欧亨利便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他的全部发言内容。
  强制和平会谈。
  欧亨利掏出纸笔,给客人们一人发了一份,看着每个人脸上青白交错甚至于扭曲了一瞬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了一些。
  诸位打了这么多年也没解决的事情,索性在这里一次性解决如何?欧亨利好像多么为他们着想一般,大家不要这么不情愿嘛,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畅所欲言,这里说了什么都不会传出去,再安全不过的好地方了。
  发纸笔的时候他靠得离客人近了些,就被某些武力派出身的客人一把抓住了手腕,仿佛试图在劣势中占据些权威一般欧亨利得说这个决定实在莽撞得不像搞政治的老狐狸该有的水平,或许是他们敲晕他的时候下手太重了点,叫人头昏脑涨的还没判断清楚局势。
  有胆子绑架几乎掌握全世界权柄的大人物们,又怎么会没胆子做些杀鸡儆猴的事情。
  闷响与惨叫几乎同时响起,欧亨利活动着自己重获自由的手腕,脸上流露出几分冷酷到残忍的杀意,不要搞错了,这不是请求。
  听话点,嗯?
  他说着又笑起来,脸颊小小的酒窝让他看上去亲切又热情,像会对每一个客人友好摇尾巴的大型犬。
  不过血迹就要麻烦各位自行清理了,我们提供超棒的清洁剂和抹布使用。
  被飞溅的血液波及的几位客人只能点头,并且不由自主地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被开了瓢似的疼痛起来。
  除了个别几位从军队起家的先生,绝大多数客人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血腥刺激的现场,而开了半边瓢又缓慢恢复如初的场景毫无疑问提醒了他们,王尔德那句没有人会死在这里。
  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承认自己眼馋过王尔德那能远离一切衰老伤病的画像,可没有任何人想在这种情况下拥有一张。
  不用超越者们提醒,他们都已经开始自行脑补各种惨无人道的虐待拷打。
  这一次海涅再与客人们对视时,愤恨之中掺杂上了惶恐与软弱的意味,当然,我们也有些小小的要求,希望可以与诸位达成一致。
  如果诸位还不确定从哪里开始,不如就从这里开始?
  欧亨利又开始分发他们提前商量好的协议条款,他们每个人都给协议提供了一些意见,过分的不过分的什么样的都有,小小的要求足有十几页纸,给了客人们充分的讨论余地,以及仿佛能拖延时间到获救的可能性。
  各位可以慢慢看慢慢聊。海涅给同伴们递了个眼神,王尔德撇撇嘴不太情愿地接着道: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他们把会议室留给了客人们自由发挥,大门一关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凡尔纳还好心地给他们留了两包薯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们最后的晚餐。
  晚餐?
  外面可是天光大亮热闹到不行的正午时分,轰隆隆的炮/火声响得连这深埋地下的囚室地板都在震,这也是为什么超越者们没能个个在客人面前兜一圈,只能让他们在会议室里自己胡思乱想到底还有谁参与进了这次计划。
  凡尔纳忍不住又拆开了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小仓鼠一样啃起来,他的异能力让他人不在现场也能实时掌控到岛上每一丝风吹草动,宛如电影在他脑海中放映,刺激惊险血肉横飞,特效模仿不出来的酷炫效果。
  尤其塞万提斯先生的【堂吉诃德】披甲的骑士、巨大的怪兽,电闪雷鸣天崩地裂,以他为圆心整个空间都呈现出海市蜃楼般的奇异幻象,但那些幻象、那些光怪陆离扭曲虚幻的存在又是再真实不过的,令操纵这一切的塞万提斯先生如同行走于世间是神明。
  相比起来凡尔纳觉得自己的异能力实在太朴素了。
  唔兰波先生的也不错啦,只不过跟他对战的是波德莱尔先生,看起来花里胡哨打得火花四溅,但凡尔纳这个开了上帝视角的看得一清二楚,这两个人完全就是炸烟花型的打假赛,趁着满屏烟花迷人眼的瞬间,他们还小声交流了几句。
  具体说了什么凡尔纳听不太清楚,距离太远周围的杂音又太大,不过从波德莱尔对兰波狂翻白眼的表情来看,兰波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凡尔纳知道这样不太好,但他还是好奇兰波到底说了点什么,毕竟波德莱尔让他带的话他老老实实一个字不差地复述给了兰波,那时候兰波的反应平静到让凡尔纳害怕。
  要是其他人,比如偷听还笑出声的欧亨利被说了那样的话,不气得跳起来也得咬牙切齿才对,兰波的反应越平静,就越证明他心里压着多可怕的火气。
  凡尔纳好奇,但他不敢问,幸好他们之中有好奇又胆子够大,重获自由如同重回童年的王尔德先生,见到兰波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候他和波德莱尔的重逢感觉如何。
  挺好的。兰波微笑着说道,我告诉波德莱尔先生,欢迎他亲自体验我的能力如何。
  然后呢然后呢?王尔德追问,对法国人的没节操八卦充满好奇。
  兰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又不能当场干起来。
  在战场上能有什么然后,干柴烈火当着众人的面打野战吗?波德莱尔对他翻了好几个白眼绝对在肚子里骂他这话说得不合时宜,再说他也的确不是波德莱尔喜欢的类型,不然他们共事那么多年,要有什么早该有了。
  哇哦。王尔德发出了没见识的声音,原谅他这么多年关在庄园里,高塔公主一样被保护得知识范围不会超过15 ,认识了兰波之后才知道男人跟男人居然不只有亲亲,好奇宝宝的样子叫奥威尔捂着脸不愿意看兰波那个法国佬惊讶中带着嘲笑的眼神。
  王尔德真不代表他们英国超越者的平均性/教育水平。
  对了,奥威尔打起精神转移话题,不让王尔德继续败坏他们英国超越者的名声,我收到消息,魏尔伦买了去日本的机票。
  兰波笑起来,动作还挺快的嘛。
  你不回去?奥威尔问他。
  兰波摇摇头,没这个必要,保罗会自己找来的。
  他可是在日本给魏尔伦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特别惊喜,保证让读了他日记片段后心烦意乱的魏尔伦感动到流眼泪。
  他是死了吗?
  日本正是深夜,被外面哐当巨响惊醒的中原中也打着呵欠走出卧室,蹲下来戳戳倒在客厅里动弹不得的大型障碍物。
  没死。二叶亭鸣也很有人类模样地跟着打了个呵欠,有门不走非要爬窗户,遭天谴了。
  像这种异能力聚合体一样的存在,横滨地脉针对性冲击一波立刻就得倒下,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爬横滨本地神明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