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夸张了吧?爆鳝面好歹排的上兴志楼味道的前三了,比爆鳝面还好吃?”有人不信,觉得老张打哈哈。
  爆鳝面是兴志楼多年的招牌菜,名气可不小,面条嚼劲十足,鳝片黄脆焦香,汤汁鲜香可口,有着宜市第一面的美称。
  “那老张还真没有胡说,现在兴志楼主卖的荷香烤鸡,不错吧?可人家秦记做的铁板鸡,那个滑嫩鲜香之感,虽然两种风味不尽相同,不好比较,但是说实话,光调味上,就差上了一阶。”说话的同样前天去吃了秦记的一个周老,也是个老饕,平日里对吃讲究得很,“至于刀工,火候上确实还不能评判,不过不得不说,那个小姑娘的手艺真得好,我那天啊,点的是饭,这蒸饭的门道,大家其实平日里不太会主意,可是吧,这秦记连蒸饭的质感,都极为可口。”
  “你们在说秦记?”又一个人自觉围了过来,“那你们知道昨天秦记做了迷你佛跳墙么?那香味,隔了一整条街都能闻到,我是真搀的不行,厚着脸皮问小姑娘要了一个瑶柱,那味道绝了。”
  “佛跳墙?宜市有人会做佛跳墙?”
  “什么,佛跳墙?”
  还有食客听到佛跳墙又纷纷围了过来一圈,好奇看向说话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灰褂,袖口微微卷着,看起来满是书卷味:“是的,那个小姑娘不仅会做佛跳墙,昨天卖得还是鱼香肉丝和滑蛋牛肉。不过那小姑娘说了,以后每日的菜不一定会一样,所以我没吃到三鲜面,只点了一个滑蛋牛肉,但是那味道,说实话,也就兴志楼的烧汁鱼能比上一比,可这还是我比较爱吃鱼的情况下。”
  “江南菜先不说,现在有闽菜,粤菜,还有川菜,这小姑娘什么来头啊?哪个老师傅教的?据我了解横跨那么多菜系的老师傅,还真没几个。”
  不少人也在思索,哪几个大家精通那么多菜系,还让徒弟去那里摆摊。
  老张感觉自己失去了主场,准备掌握主动权:“别小姑娘小姑娘,就她那厨艺,叫一声秦师傅搓搓有余。就是铁板这个制法,好像也不算什么主流菜系,那三鲜面里还放着丝瓜,像是随着时节而变,我感觉这个秦师傅做菜是那种不拘小节的性子,很可能是那位的传人。”
  “那位的传人?有可能,那我真得赶紧要找时间去吃一吃。”
  “哦,是那位啊,那真得去瞧瞧。”
  “??哪位?”
  “这你都不知道,就那位啊。”
  食客里,有些人可以说一脸懵,看着别人好像都知道是哪位,那心里的好奇心直冲脑门。
  “好了,你们就别忽悠人了,这徐老先生避世多年,从未听说有过传人。”另一个平日里沉稳的孙家老饕摆摆手,“散了吧,这楼家丫头好不容易靠着接待外宾打出了名头,你们还在人家店里埋汰。”
  “老孙,这怎么叫埋汰呢,咱们这是实话实说,你是没去吃过,你去吃过就知道,真得比楼家好多了。”老张板着脸,他平日里最看不得老孙这种一板一眼,做好人的派头,“这楼家丫头但凡把心思都花在做菜上,这兴志楼还会愁和别家比?整天搞什么新创意,弄什么外宾名声,把这做菜的本事都丢了,有什么用?”
  “你这话就不对了,楼家丫头把兴志楼短短几年做到现在,你以为就容易?这好不容易生意越来越好,你还拿旮旯角的小馆子来比?难道忘记当年楼老对咱们的帮助了么?”食客里也有一直没开口,兴志楼的簇拥者,听到老张这样说,也是不开心。
  “咱们这谁没受过楼老的帮助?我现在站在这,难道还不够?当年帮咱们的是楼老,可不是楼家丫头,现在楼老仙逝,楼家丫头既然继承这馆子,难道就不应该好好发扬光大么?这外人的厨子,总归是外人,你看现在楼老的大徒弟忘恩负义一走,兴志楼只剩下几个知恩的主厨,以后还撑得起?”越说,老张是越气,他确实恨铁不成钢。
  在那个年代,楼老救济过他一家子,他心里是感恩,可这些恩,早在这些年磨去了不少,这兴志楼保下来,就有他一份,可是这兴志楼的吃食品质,再也比不上以前。
  外人眼里富丽堂皇的兴志楼,实则是空中楼阁。
  业内不少人都知道,前段日子兴志楼好不容易靠着宜江烧汁鱼、荷香烤鱼打出名头,可这楼老的得意弟子,兴志楼的大厨洪永长直接被挖走了,还美曰其名继承师恩,出去传扬美食,甚至还说女人不能做菜,故意恶心楼欣欣。
  虽说普通食客来兴志楼,其实那些厨子都绰绰有余,可这代表着一家酒楼最顶级的师傅没了,后果可想而知。
  “老张,过分了。”周老听到这里,上前按住了激动不已的老张,并用眼神遏制住还想继续说什么的老张,“欣欣毕竟那时候下放,根本没有办法学习厨艺,能把兴志楼变成如今的模样,已是不易,她也已经很刻苦了,这不是现在和面上就已经出师了么?而且好几次我都看到她回家都是凌晨,我们要给她时间。”
  “是啊,老张,这厨艺本就不能一蹴而就,更何况欣欣天赋很好,你看这荷香系列,不就是她的创意么。”
  “对对对,人家秦师傅不管是不是徐老先生,肯定是有师傅教,欣欣同样也年轻,却只能跟着食谱练,不过啊,我相信以后肯定能追上。”有几个知道内部消息的食客,也纷纷帮楼欣欣说上一些话。
  “是啊,兴志楼其实普通的味道就真得不错,这宜市能比的已经没几家了,老张就是要求太高。”还是有食客继续帮挽回兴志楼的名声。
  “好嘛,是我太急了,我道歉,不过这秦记味道确实可以,不夸张的说,好似都比得上楼老,不过也可能是楼老的味道太久太久没吃,让我有些遗忘了,但是比洪永长那个叛徒绝对都好,光一个面条品质上都能吊打,还说什么女人不会做菜,真是不要脸。”老张还是摆下了脸面道歉,他也知道,楼欣欣的不容易,除了学厨,还要管理,而且还是一个小姑娘,可是他同样也是真心觉得秦瑜的吃食很好。
  “那行,我改天就去尝尝。”
  “那一起,这每天吃食都不一样,感觉还挺有一起。”
  气氛稍微缓和一些,话题很快就换了过去。
  …….
  只是谁也没发现,在木楼梯拐角处的楼欣欣听完了所有内容。
  第31章 樱桃酱 酸
  “妈,你尝尝咱家的樱桃,是不是比去年好吃。”
  午饭后,秦瑜看到有几颗樱桃已经掉落在地上,这才惊觉樱桃的果期已经到了。
  绿意满满的枝干上点缀了好些黄红色,看起来极为俏皮,也为秦记带来不少画意。
  随手将樱桃塞进秦妈嘴里,秦瑜自己也叼了一颗,果核有点大,肉汁还算饱满,虽然偏酸了一点,又带着一些属于自然鲜涩感,可还是让人忍不住又想吃一颗。
  “还真得好吃多了。”秦妈满眼惊奇,对这个味道也极为喜欢。
  “那下午咱们摘樱桃,挂果看着不少,或许还可以做点果酱,我等下去叫天天一起来摘,最近天齐哥回来后,她已经和我抱怨好几次没得玩了呢。”唐家这几天连着来打包饭菜,天天只能趁着这个时间出来放风,可把她憋坏了。
  “可晚上店里的准备工作来得及么?”秦妈想到了晚上的食客,还是担心,“昨天我已经把招帮工和学徒的事情告诉小仙,她说最近镇上招人都有些难,可能要去下到村里去问。”
  秦瑜又塞给秦妈一颗殷桃,指了指门口的黑板:店里不急,最近小满,这天阴沉起来估计晚上人不会多,我准备就送个祛湿汤,卖个酱菜,而且我等下就准备在黑板上写个招人,看看有没有人。
  “这个主意好,这下雨天,人家排队吃饭潮气太重,摆摊就是这点麻烦,那弄堂里我得再去加个油布,到时候可千万不能淋着客人。”秦妈行动力十足,秦瑜还想再投喂的机会都不给。
  -
  “瑜姐姐,我们摘了那么多,怎么去核后就那么一点点了。”天天印着满嘴的樱桃渍,衣服上也都是汁,顶着水灵灵的眼睛围在秦瑜身边,像是小蜜蜂一样。
  灶台的锅里黄蜜汁的樱桃酱,正在用小火熬制。刚刚一大筐的樱桃,众人摘了一个多小时,去核去柄后又少了一大半,这一煮,那就更少了。
  等腌制好后,时间都来到下午三点多了,不过秦瑜还继续耐心控制火候,不急不缓搅拌:“这叫浓缩才是精华,今天你可不许再吃了,过犹不及,知道么?”
  “过油和我多吃点有什么关系?我不爱吃油。”天天舔了舔嘴唇,眼珠子转呀转,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赶忙换个重点。
  秦瑜不由地解释:“你看你平日里写那么那么多的作业你开心吗?”
  “当然不啊。”理直气壮、振振有辞,天天原本甜甜的笑容不由寡淡了几分。
  “一个道理,你吃得多了,你的肚子也不会开心。”秦瑜把熬好的樱桃酱一点点分到玻璃罐里,揉了揉天天的头,“好了,你的放风时间结束了,去把作业写完,瑜姐姐给你做薯条,保管你喜欢。”
  “就不能偷一点点懒么。”天天把小食指举到她的鼻前,微微蹭着秦瑜的衣服试图撒娇,“反正我哥他们不知道嘛~”
  小奶音的尾巴,拖得又长又可爱。
  “可以是可以,就是以后可能你都没法来我家了。”秦瑜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一脸遗憾捧着手里蜂蜜一般的樱桃酱,“可惜了那么好吃的樱桃酱,还有等下的薯条,唉。”
  “瑜姐姐!你怎么和我哥一样!”话虽然很气,但是天天小腿跑得可快了,之间奔向了客厅的桌子,嘴里嘟囔着,“我在做了,在做的,马上就可以做好的。”
  如今的作业课程其实压力没有那么大,只不过唐天齐手里有些门道,把海市那边学生的课本和作业都整了一套,那天天当然感受到了未来相同人群的召唤。
  反正,今天她要准备的东西不多,酱菜前阵子就做好了,刚好在这雨天可以卖,也不怕坏,等下做好薯条再熬一个薏仁冬瓜排骨汤送给客人,闲着很。
  当然她自己也承认馋,好久没吃薯条了。
  秦瑜把土豆丝刚切好的时候,外面果然下起了雨,她也没走出门,只是单纯提高了音量对着门口喊:“妈,你让朱叔叔他们歇歇吧,我等下送个小点心过去。”
  “好勒。”远远的,秦妈的声音就传回来了。
  “你好,请问这里是秦记食铺吗?”一个音量偏脆意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秦瑜把土豆丝放入凉水后,才擦擦手,走向了厨房门口。
  一眼就望见了穿着灰色运动服的短发女孩,个子不高,就站在大门口之外,明明下着雨,还依旧笔直的站在那,不跨进门栏避雨。
  “你好,这里是秦记,我们还没开业哦。”秦瑜用手遮了一下额头,冒着雨跑到了大门口,把女孩拉在屋檐下,“实在抱歉,我们秦记一般5点开始营业,快进屋坐会,等雨停了再走吧。”
  “我看门口黑板上写着招工,请问有什么要求?可以学厨吗?”女孩声音有些期待也有些颤抖,虽然这天气热起来了,但是淋过雨依旧让人会觉得寒冷。
  秦瑜打量了一番女孩,衣服材质极佳,气质更是不差,齐耳短发露出的脸也是清爽干净,一看就知道不是贫苦人家。
  可她刚刚拉住女孩手的时候,很容易就发现她手上熟悉的粗糙感。
  “不急,先进来喝口水暖暖身,这淋了雨也不舒服。”秦瑜把人带到了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怎么称呼呀?”
  “我叫楼欣欣。”女孩双手放置大腿,坐姿比天天犯错讨饶时还乖巧。
  “我是秦瑜,你怎么知道我们秦记的?是想来学厨?”秦瑜并没有坐在旁边,而是继续她的薯条炸制,先沥干土豆,“这女孩子学厨可不容易哦。”
  倒不是性别歧视,而是纯天然的一些身体素质劣势,她是因为自己改造过一些,力气、体能绝对比一半男性强得多,可眼前这女孩,虽然称不上瘦骨嶙峋,但也总有些弱不禁风。
  楼欣欣有几分纠结,她其实本来只是想来尝一尝,了解一下店里几个客人夸赞至此的厨师,可她来得有点早,再加上看到门外黑板的内容,就不自觉问了出来。
  “我是兴志楼的传人,我想和你学厨,但不能拜你为师。”虽然唐突又无耻,可楼欣欣还是相当直白的问,她并不会怀疑张爷爷他们的品位,而且若不是他们,她也不可能拥有住那样的兴志楼。
  她既不长袖善舞,也没有顶尖的厨艺,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执着,愿意琢磨一些吃食想法,才找到一些突破口。
  可兴志楼到如今这样的名头,与她关系真得不大。
  她只不过借着爷爷的庇荫,拿着食客们的人脉,才能让兴志楼堪堪回来一些名头。
  只是事实上,兴志楼在名厨名店的圈子里,真得没剩下什么,至于楼家菜,早就随着爷爷去世的时候,便消失在宜氏美食界。
  而她只有一个师傅,那就是她的爷爷,即便她其实也就跟着一本菜谱在学习。
  厨师最忌讳的就是传承,而她正在犯。
  秦瑜手微微一顿,继而炸完第一遍,用网勺子捞起大约才六成熟的土豆后,才回:“我这也不兴拜师,我们秦记目前首要招的是帮工,你要学厨可以跟着我学或问,但主要工作还是帮忙做一些杂事。”
  “若是到时候帮工也找到了,你还想跟着学,可以做学徒工。”
  “不过学徒工工资不高,若是为了学一些基础,浪费的粮食需要你自己采购和消耗。”
  “而且你要知道,我们小饭馆和兴志楼还是有区别的,这什么炒菜,打荷,砧板,水台可没分那么细。”
  秦瑜再次倒入复炸,金黄色的土豆,不仅将整个厨房散播淀粉的香味,那滋滋作响的声音,与秦瑜的声音还有些搭调,让楼欣欣莫名感觉她提出这个不知耻的要求,其实是她想多了,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也不等楼欣欣说什么,秦瑜直接就高声喊起来:“天天,放风了。”
  未免…….也太接地气了,场景变化有些快,楼欣欣表情都有些呆滞。
  这样的行为,和心里认知那种天赋异禀的青年厨师完全不一样。
  “来了来了!我来了。”天天本就小耳朵一直留着注意力给厨房,马上就小跑过来,不带一丝犹豫,“我马上就要做好作业了,是不是超棒。”
  “对对对,咱们天天超棒,这可以沾着樱桃酱,你和这个小姐姐先一起吃,我先去送一趟。”秦瑜很自来熟,把一盘薯条放在桌上,把樱桃酱倒一部分放在小碟上,也招呼楼欣欣:“楼姑娘也一起吃点,我马上就回来。”
  看着秦瑜头都不回,捧着一大碗东西撑着伞走远,楼欣欣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桌子上的薯条。
  切土豆丝,是每一个厨师练习刀工的基本功,可这土豆未免……也太粗了点,她是不是找错人了?这真得是让张爷爷他们赞不绝口的秦师傅?
  天天小碎步跑到水台洗了手,回来后粉嫩嫩的小手这才开动:“姐姐你是谁啊?多大呀?”
  吃的时候,还不忘打探一番楼欣欣,她小脑海里想起之前妈妈半夜里偷偷和哥哥的对话。
  “啊?我叫楼欣欣,今年18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是面对这样软萌可爱的小姑娘,楼欣欣并不会拒绝这个问题。
  天天掰着手指,口里叼着一根薯条:“19、20、21,姐姐你差我我哥哥3岁,那你可以当我嫂子吗?”
  说着,小手又拿了一根挖了一大口樱桃酱,送到楼欣欣嘴边,带着一些讨好。
  “我哥哥说喜欢短发的,喜欢小三岁的。”越说越兴奋,天天忍不住鼓掌,“原来哥哥喜欢小姐姐你,你以后一定要帮我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