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十点刚过,秦天蒙头躺在床上还没起,大头在另一边的床上开始了清晨的护肤工程,一遍一遍细致拍打化妆水,包子窝在一旁酣睡着。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秦天烦躁的翻了个身继续蒙头大睡,大头起身去开门,手里还忙不迭地拍着化妆水。
  门打开,江离站在门外,还没等大头打招呼,开口就问:“秦天呢,我找他有事儿。”
  大头往里让了让,回头往秦天床上看了看:“他还没起呢!怎么了?”
  江离一听推门就进去了,几步跨到秦天的床边,居高临下看他。
  “秦天,我有事儿跟你说!”
  说完又转头冲着大头说:“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儿想要单独跟他说。”
  大头一听这话顿时有点失落,果然帅气小伙子才是真理!这会儿都要单独说话了,显然是关系亲近了不少,他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呐,但面上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点点头说:“行,我去下面看看,买点早点回来!”
  说着从桌上拿起鸭舌帽戴起来,盖住了蓬乱的头发,又拿了件外套,抱起包子,退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就留下江离和秦天两个人,秦天还窝在床上不肯起,蒙着头问翁声翁气问:“到底有什么急事儿,非要大早上说呀!”
  “我又梦到她了。”
  “谁啊?”
  当秦天听到江离说出那三个字的名字时,腾一下坐起来,直勾勾盯着她看,一字一顿地说:“你再说一遍……”
  “陈白露,我说我梦到陈白露了,听明白了吗?”江离没好气地说。
  秦天就觉得脑子嗡一声炸开了,有种短路的感觉,良久无法思考,嘴里念念叨叨:“陈白露,陈白露……你说你梦到她了?”
  过了会儿又像是突然一下子惊醒,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你认识她?”
  江离摇摇头:“不认识,只是在梦里见到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那怎么会……”
  “你是不是一直在找她?”
  秦天突然像是泄了气,无力地躺倒在床头,点了点头。
  江离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秦天看出来她的犹疑,示意她直说。
  江离顿了顿说:“其实在漳坪,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梦到过她,我梦到她像是被什么人追赶,穿着一身淡黄色长裙,一直在跑,一直跑……他是你的女朋友对不对?”
  秦天这一刻突然抓住了重点: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朋友?我跟你说过吗?还有你为什么会梦到她?”
  江离早上在房间里躺着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要不要告诉秦天,一旦告诉了他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呢?但她知道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这个梦一定是要告诉她些什么……
  当初那个穿着玫红色冲锋衣的女人也是先出现在了她的梦里,女人瞳孔之中已经没了火光,这意味着女人已经死了,女人捡起一根树枝在下上写下了“漳坪”两个大字,也就是那两个字把她引到了漳坪。
  她看过秦天的眼睛,知道他一直在找陈白露,她了解这样的煎熬和痛苦,一想到自己的爸爸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心里就一阵隐隐作痛,她想着即使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能透露一些也是好的,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坏人。
  当初在仙女山下决心决定舍命救他,也是看中了他的品性,是个心底有大义,有正义感的人,当时的想法就是:如果自己不能苟活于世,救下一个这样的人也挺好。
  酒店房间的空气一度凝结,秦天提出了一系列疑问,江离不想对他说假话。
  “我能看见人心底的秘密……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样子。”
  秦天像是一时半会儿没理解江离话的意思,嘴巴张了张,好一会儿才说:“你能看见?”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见秦天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她挑了挑眉说:“你是一名职业赛车手,有天赋也有实力,全国拉力赛和场地赛算得上全国top级,对吗?”
  秦天自嘲般笑笑:“这些网上都能查到,只要搜名字就行,不算什么难事。”
  见他始终不相信,江离叹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会儿说:“你的父亲叫秦奇志,母亲叫厉胜男,当年你母亲怀孕快九个月因为高龄怀孕几乎卧床不起,你父亲却在外沾花惹草,恋上一个女大学生,女学生家庭背景极好……”
  江离见秦天脸色越来越难看,停下来问:“你还要我接着往下说吗?”
  秦天黑沉着一张脸,语气忿忿道:“够了!”
  他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抬眼看向江离,她黑色的瞳仁像一汪深潭,幽深无尽,还冒着阵阵寒气,内心里,他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她没必要欺骗他,只是有一点他很好奇。
  “当初不告诉我,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你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
  江离眯起眼睛看他: “因为我不光能看见人心底的秘密,还能看见死人……”
  一听到死人这两个字,秦天浑身一震,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陈白露已经死了吗?”
  “应该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应该也不是真正活着的状态了。
  ”
  “你到底什么意思?”秦天说话的时候,腮帮子都僵硬了。
  “活死人状态,行尸走肉,懂了吗?”
  听到这句话,秦天整个人僵住,呆坐在床上,像是一尊蜡像,一动不动。
  ******
  黑子仰躺在破破烂烂的老板椅上,双腿架在办公桌上晃来晃去,手机搁在一边放着钢琴曲,他懒洋洋地抽着烟,在狭小破旧的办公室里吞云吐雾。
  这里是市郊棚户区的一处活动板房,专门隔出一间办公室,除了办公桌和老板椅,屋子里还搁着一套皮质软沙发和茶几,沙发的皮子都已经磨掉,只剩下内层布料的经纬线。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的时候,有个穿着黑色衬衫肥头大耳的男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等了几秒钟,他拉开玻璃门,冲着里面说:“黑子哥,来了批新货,要不要看看?”
  办公室外是个比较宽大的外间,一群男人正坐在外间打麻将,吆五喝六的,麻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这次都多大的?”
  “都十来岁。”
  黑子满意的点点头,吐出一口烟气,慢悠悠地说:“嗯,这次倒是不错,上次那批年纪太大了,都用不了几年,告诉老万,让他好好干活儿,金爷那头好处绝对少不了。”
  男人点头哈腰,口里连忙应着。
  “行了,货先带进来我过过眼。”
  男人屁颠屁颠跑出去,不一会儿从外面带进来差不多二十几个小孩,看起来都十来岁的样子,有男有女。
  “站好了,站好了!”男人扯了扯几个孩子,把他们往前边上拉拽,好让黑子能一一看清脸。
  “这个,杀了自己的亲娘,因为没满十二岁直接放了回来……这个,上个月□□掐死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这两个一起虐杀了一个拾荒老人……”男人一边介绍一边把男孩子往前推,好让黑子能一一分辨清楚。
  几个男孩被推搡了几下,当下就不乐意了,气鼓鼓的死盯着男人,眼中怒火中烧,个个跟斗鸡似的梗着脖子。
  黑子看了笑笑,不错不错,这样的孩子天真可爱之处就在于完全他们眼中没有恐惧,生活中没有什么能真正令他们感到恐惧,人生的信条无非就是:天大地大劳资最大!
  这样的孩子只要好好加以利用,必将成为最锋利的武器,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剩下的一部分是女孩子,个个战战兢兢缩在一团,像一只只受惊的小白兔。
  黑子意味深长看了男人一眼,男人立马明白过来,忙说:“您放心,老万说这一批绝对不会惹麻烦,这些男孩都是犯了大案子的,没到年纪法律拿他们也没办法,回村里村里人不欢迎,去上学也没有学校愿意要,父母也没办法,一听说要带他们出来挣钱,别提多开心呢!!这些小女孩也是,要么是家里本来就兄弟姊妹多,要么是家里重男轻女不受待见,只要每年给点钱,死了父母都不带问的。”
  黑子点了点头,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扫了一眼那几个眼神闪躲的小姑娘,幽幽地说:“挑几个白净的,给金爷送去,他老人家就好这一口……”
  说完,冲着男人摆了摆手,男人点点头,领着一群小孩出去了。
  黑子刚想躺在椅子里眯一会儿,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的金爷,立马放下脚,坐的端端正正接了电话。
  “喂,金爷,这边来了一批好货,我刚吩咐给您送过去……”电话刚接通,黑子就急着邀功报喜。
  话还没说完,就被金爷打断,黑子听出金爷心情不太好,忙陪着小心,不敢再多说一句。
  本来上次仙女山的老巢被炸,金爷的怒气就一直没下去,那里算得上是最挣钱的项目了,简直就是一座挖掘不尽的金山啊,金爷资本的原始积累就是靠着那一粒一粒血丹完成的,结果一下子夷为了平地,能不气吗?
  “您是说荆水?行,我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