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姻缘 第208节
  老诰命甚至发话:“倘若你们这些做父母的也做不了主,那就只好我这个当祖母的豁出这张老脸了,如果他也自恃不听我的话,那我就一头碰死在那祖宗牌位前,省得睁着眼看家风被玷污,一死也罢了!”
  话说的这样激烈,靖安侯自然不敢再怎么样了。
  所以如今张府内到处都在传扬此事。似张岩张良等,忍不住为了七宝担心。
  同春小心说完,本以为七宝会很难过,谁知七宝的反应十分平静。
  同春只以为她伤心过度:“姑娘……不用怕,九爷一定有法子的。”
  七宝说道:“是呀,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不管怎么样,大人都是有法子的。”
  同春疑惑地看着她,七宝抬手在颈间碰了碰,又说:“但是,我……”七宝的眼前出现的是那夜张制锦冰冷的眼神,他真的无所不能,说起谎来也像是真的。
  七宝迎着同春的目光:“同春,我有点怕他。”
  同春一愣,然后笑说:“谁不怕九爷呢?”
  七宝说道:“不是平常的那种怕。我、我看不透他的心意,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真的要杀了我,还是假的,因为对大人而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同春似懂非懂。
  ——
  在康王面圣之后,张制锦跟裴宣两人也给传召入宫。
  皇帝看着裴宣苍白的脸色,特命人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让他坐了说话。
  裴宣谢恩之后,侧坐在椅边儿上。
  皇帝先是询问裴宣那日潘楼擒拿管凌北的详细,听裴宣说完后,皇帝问道:“这么说,你事先的确不知道静王也在楼里?”
  裴宣摇头:“臣的确不知。”
  皇帝说道:“那你觉着,康王事先知不知情?”
  裴宣微震,缓缓起身:“请皇上恕罪,臣……不敢妄自揣测。可是,捉拿匪首管凌北之事是康王殿下交给臣的,没有查清静王也在楼中,是臣的疏忽。”
  裴宣自然明白皇帝这简单一句话的用意:皇帝大概是在怀疑康王是不是有意针对静王。
  皇帝见裴宣如此聪明知大体,一笑:“你且坐,朕只是随口问问,不必多心。”
  裴宣这才又重新落座。
  皇帝又看向张制锦,询问他昨日以及昨晚上发生的种种。
  张制锦说罢,皇帝道:“七宝到底是聪明,知道在信里透露藏身之处,但还得你有心才能窥察。不过,只单凭着七宝跟世子的只言片语就推断出人在裴宣的侧室那里,是不是太武断了?”
  张制锦瞥一眼裴宣,把心中另一句话压下:“臣也……不过是赌一把而已。到达镇抚司的时候,恰好永宁侯也想到了,这才一拍即合。”
  皇帝笑道:“聪敏难得,七宝聪明,还得有你善解她意。不过,你怎么竟伤了她呢?”
  张制锦如实回答:“因管凌风自以为挟持了七宝就能要挟臣,所以臣若关心情切,只会让他更觉奇货可居,未免不肯轻易放了七宝,所以臣才略施小计,让他以为臣并不在乎七宝的生死。”
  这才是当时张制锦对七宝下手,又假意去抢救赵琝的用意。果然管凌风以为他不在乎七宝,反而抢着松手、去跟他争夺赵琝了。
  只是这详细的一点张制锦没跟皇帝提罢了,万一皇帝知道他以赵琝为诱饵让七宝脱身……那可不知如何了。
  皇帝打量着张制锦,眼中掠过一丝异样。
  顷刻,皇帝长叹了声:“不得不说,你的做法,比康王要高明多了。”
  皇帝叹息过后,不知为何,情绪有些低落。
  竟也没有再细问下去,只叫内侍带两人退了出去。
  张制锦跟裴宣退出了皇帝寝宫,起初两人谁也没有出声。
  过了会儿,裴宣说道:“方才皇上看着张大人的时候,眼神似乎别有用意……”
  张制锦道:“哦?”
  裴宣却也说不明白,只道:“我听小弥说,七宝是为了护着她,才跟那些人周旋的……”
  张制锦不等他说完便道:“怎么,侯爷怕我误会了七宝,特意替她解释来了?”
  裴宣语塞,但终究忍不住这口气:“你若不怪她,那昨晚下手未免太狠……你可知道如果力道拿捏的有丝毫差错,你就可能真的杀了她!”
  张制锦的回答很简单:“我做事,不会有差错。”
  裴宣蹙眉,虽恨他自大,却也不能否认事实的确如此。
  “另外,你只管放心,她是我的夫人,我自然最明白她,”张制锦看似波澜不惊的:“落在那些人手中,我只想她能自保,不管用什么法子。”
  ——什么“谋杀亲夫”,在听管凌风说出这句的时候,张制锦差点儿就掩不住笑意地脱口赞七宝聪明了。
  又怎会怪她分毫。
  “竟是我小人之心了,”裴宣愕然之余,一笑:“对了……方才皇上问你,怎么确认他们藏匿在小弥那里,你似欲言又止,为何?”
  张制锦转头看向裴宣,却不回答。
  因为这话不好回答。
  要他怎么说呢,就算不是那些字里行间偷传的消息,七宝其实已经把答案明显地写在信上了。
  张制锦抬手入袖内,将七宝的信拿了出来。
  裴宣展开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下面的那个哭泣的女像上。
  望着那张有几分肖似七宝的脸,裴宣突然明白张制锦在皇帝面前没有说出答案的原因。
  因为这哪里是七宝,这分明就是程弥弥。
  第139章
  裴宣看着手上那惟妙惟肖的一张女子的人像,双眉微扬,似笑非笑的。
  张制锦看着裴宣的反应,就知道他也已经看了出来。
  只有最熟悉七宝的人,才会一眼看出这图画上的女子并非七宝本人。
  张制锦本不想给裴宣看这信,只是私心想要瞧瞧他能不能看出来……没想到,他居然也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瞬间张制锦竟有些后悔把信给他看了。
  而裴宣在会心微笑之余,无意中对上张制锦难以言喻的眼神。
  此时他突然明白了张制锦的用意。
  他敛了笑容,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仿佛更加苍白了几分。
  裴宣喉头微动,将信重又还给了张制锦:“多谢侍郎让我过目。”
  张制锦淡淡地将信收了起来:“没什么。难得永宁侯跟我心有灵犀。”
  裴宣无语。
  两人往前又走了数步,张制锦忽地问道:“对了,我也有一件事想请教侯爷。”
  “侍郎请说。”
  张制锦道:“侯爷安置程姑娘的居所,自然是避人耳目、不为人知的。且管凌风众人来自关外,未必摸的这样透彻,竟连侯爷的侧室都打听到了。侯爷不觉着他们能选在程姑娘居处藏匿……有些可疑吗?”
  裴宣说道:“侍郎说的是,我先前也怀疑,此事应是有知情人泄露。”
  张制锦问:“是何人,可有头绪了?”
  裴宣轻声道:“侍郎放心,这件事我自然会处理的很妥当。”
  张制锦见他如此说,便不再追问。
  两人出了宫,洛尘跟大辛在宫门外等候多时,当下分别上来迎着。
  洛尘奔到张制锦面前行了礼,又靠近几步低低地说了两句什么。
  裴宣因为身体的原因是乘轿而来的,见状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张制锦眉头微蹙。
  正打量中,张制锦回头向着他一抱拳:“侯爷,我先去了。”
  裴宣也微微欠身。
  目送张制锦上马而去,裴宣才问大辛:“出什么事了?”
  大辛正也一肚子的话想说,此刻见洛尘跟着张制锦离开,便忙道:“侯爷自然还不知道,听说张家里闹开了,张家的老太太容不得周七姑娘,想要让他们府三老爷做主,让张侍郎休了周七姑娘呢。”
  裴宣听了这话,虽似意外,想想却也的确是他们府内能做出来的。
  毕竟张府门规严谨,上回七宝跟着靖安侯出来斗茶,居然平安无事……裴宣已经觉着不可思议了,何况如今更是给贼人掳去在外过了一夜。
  大辛扶着裴宣入内,忍不住又嘀咕说:“七姑娘那么可人爱的人物,本来受了惊吓磋磨,已经是不容易了,这老太太又要这样闹,不知道七姑娘又是怎么伤心,又哭的怎么样呢。这张侍郎虽然是疼极了七姑娘,只可惜他们府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又整天忙的不能回家,哪里能护得住七姑娘不叫她受委屈呢?唉,若是咱们老太太还在,指不定多心疼呢。”
  裴宣正要落座,闻言心中慢慢地有些气翻涌,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大辛忙噤声,又给他在后背上轻轻地抚了抚:“是我多嘴了,侯爷别想那许多,咱们是回镇抚司,还是回咱们府里?还是……去程姨娘那里?”
  裴宣微微将后背靠住了,仰头闭眸想了半晌:“去紫袍巷吧。”
  大辛松了口气,又忙道:“正是要去看一看,程姨娘这次伤的可不轻,得亏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大碍……侯爷去看她一会儿,她也高兴高兴。”
  大辛说完,见裴宣不语,他就小心地将轿帘子放下,又吩咐轿夫:“手脚轻些,别太颠了。”
  于是来至了紫袍巷,轿子落地,大辛扶着裴宣进了院中。
  这院子里本有三个使唤的丫头,两个老婆子,一个看院子的门房跟一个跑腿的小厮。
  先前因为管凌风那一行人前来,祸害了大半儿,如今只剩下小丫头跟婆子两人,因为程弥弥伤的不轻,裴宣先请了两名大夫守在院中照看。
  里头程弥弥听说裴宣来到,早支撑着坐起身来。
  裴宣上前,见她气虚体弱之态,便道:“不用多礼。觉着如何?”
  程弥弥说道:“侯爷不必担心贱妾,我一切都好。侯爷呢?”
  裴宣一笑:“你伤的如此,倒还惦记着我。”
  这会儿那大夫说道:“娘子的脉象还平稳,只要好生调养,自然无碍,目前腹中的胎儿脉象也很稳健,侯爷只管放心。”
  裴宣咳了声,道:“有劳了。”
  两名大夫识趣地退了出去。裴宣在床边儿的圈椅上坐了,见程弥弥还站着,又温声说:“你坐下吧。”
  程弥弥微微躬身,才在床边侧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