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节
  秋子固欣喜回头,不料瞬间,飞扬的眉梢又沉了下去。
  珍娘在他身后,婷婷玉立地站着,却不只她一个人,身后还有个男子,娃娃脸俊身姿,却是文亦童,脸上伤痕青紫肿起,却没有血迹了。
  珍娘却手里捏了一方布巾,血迹斑斑,明显,是她替文亦童医治伤口。
  “姐!”钧哥一下就跳到珍娘跟前,眼睛不看文亦童:“秋大哥受伤了,你有白药没有?给我一剂!“
  珍娘嗔着自己弟弟:“我又不是郎中哪来的白药?前头找和尚师傅们要去,他们只怕还有。“
  钧哥扁了嘴,这才瞥了文亦童一眼:“你不是郎中,怎么替别人看伤?”
  珍娘浅浅一笑,一字一字地回他:“我在路上碰上文掌柜的了,他鼻子里冒血,我不替他压了压,就凭他去么?助人为自己之乐,这话你没听过么?”
  钧哥哼了一声:“我还听过路见不平有人踩呢!姐你听过没有?”
  珍娘狠狠瞪他一眼:“哪有不平?”说这话时,谁也不看:“我怎么不知道?”
  秋子固的话已到了嗓子眼,文亦童敏锐地捕捉到了,忽然开口:“算了齐姑娘,也是我多事,有些话本不该说,不过我这个人心直口快,不说又觉得委屈了姑娘。秋师傅不留下一字就走,只怕也有过不去的苦衷,他不说也有他的道理,他虽嫌我嘴快打了我,也是我该挨这几下。”
  秋子固不说话了,冷笑浮面。
  文大公子您可真是个伶俐人!
  钧哥却还不放过:“你这样说也罢了,可为何我才劝你们收手时,你反打我?”
  文亦童笑了,他这一笑,如一缕春风,将看热闹的福平婶和妞子的心,都拂化了。
  这就是文家一宝,文大公子有名的微笑。
  因为这个不知给隆平居减少了多少麻烦,再大的口角纷争,在这笑意前总能烟消云散。
  不过这一宝,却在钧哥面前碰了壁。
  “笑什么笑?姐你看他打了我还笑!”钧哥反而更加生气了。
  这回换成珍娘哼了一声,要不是说是姐弟呢?连不屑的语调都一模一样:“才文掌柜的都告诉我了,是失误,是错手!谁让你不知好赖插手人家的恩怨?看热闹不知道要保持安全距离么?打到也是活该!”
  钧哥听出来了,这活该不是冲自己的,倒像是冲身后那个人。
  被骂也是没法子啊哥!谁让你先对不起我姐,不哼不哈地走了呢?她生气也是正常的啊!
  于是钧哥又回到秋子固身后,拍拍对方肩膀:“说吧哥,好好解释一下怎么回事,我姐最讲道理,是非分明,若真有苦衷,她不会不理解你。”
  妞子从怀里掏出根红薯棒来,津津有味地坐在福平婶身后,看眼前四个人好像看戏似的带劲,又递给福平婶一根:“娘你吃不吃?”
  福平婶本不想要,不知不觉却也接了,咬了一口,啧啧有声地评论道:“眼下看来,好像是文大爷占了上风,不过也看秋师傅怎么说了。”
  秋子固知道大家都在期待自己开口,却不知珍娘怎么想,因她看起来好像有些漫不经心,又好像在想别的事情。
  他不知道文亦童一路以来跟她说了什么,不过眼下,自己只有实话实说一条路可选。
  于是他说了,从十年前说到现在,从当年那个玩笑似的魔障,直说到刚才高僧的透彻明析,初见珍娘时如何不适应,她带给自己怎样的难堪尴尬,后来却如何好转,自己心境如此变化。。
  总之事无巨细,一一述清。
  本来秋子固以为自己会不容易说清,因乱麻似的一团,脑子里想理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的,又当了许多人的面,他以为自己会有犹豫,甚至退缩,因一向也不是个口角锋利的人,他的出色,在于掌间手艺,却不在嘴。
  却没想到,出口竟如此流利,侃侃而谈,有理有据,前因后果,无一不明。
  只是缺一件,当年指使赝品乱说箴言赶自己出京那个人,到底是谁?
  秋子固其实心头早有分明,却有意隐下了不说。
  妞子听着点头:“娘,我觉得秋大哥真不容易,”不知怎么的她也跟钧哥一样,嘴里改了称呼:“受人骗这许多年,苦头想也吃不少,看他神色倒还平常,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别人的事呢!”
  福平婶情不自禁点头:“丫头你长大了呢,说的话倒挺有见地。”
  钧哥则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说走就走,原来是追高僧替你解疑哪!追到这里来了?还真是巧!”
  文亦童则不阴不阳地道:“秋师傅的苦衷原来在这里?只是既然没有魔障,为何你碰见齐姑娘就有那许多坎坷挫折?若说她害你,自然没有人信,若说助你,倒是明而显之的。也怪不得秋师傅你,如此看重齐姑娘了。”
  秋子固忍不住,盯了文亦童一眼,后者与那般通透如水玉的目光触上,陡然间觉得浑身上下,透心的凉了一凉。
  谁都开口了,却唯有珍娘,半天一字不发,脸上亦纹丝不动,看不出什么变化。
  几双眼睛都在看她,珍娘自个却若无其事,本来跟文亦童并排站着的,慢慢却去了妞子跟前,还跟她要了根红薯棒,嚼得满口生香。
  正文 第254章我又不是药!
  终于吃完,珍娘发话了。
  “我又不是药,替人解难又疏通难处。自问我一个农女,也没这个本事,除了会做一手好菜,别的事我不理也不管。听你们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好像跟我有什么关系似的,”说着珍娘笑了:“谁跟谁啊?不知道高僧才给我发了话么?不宜早婚!”
  文亦童心里一凉,瞬间反应脱口而出:“不可能!”
  珍娘竖起食指摇了摇,笑得十分温柔:“没有不可能,事实如此。”
  秋子固不动声色,默默看着珍娘,却不比文亦童,一点问话的意思也没有。
  钧哥急了,上来怂恿:“哥咧,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我姐这话明是气你们的嘛!”
  秋子固还是不出声,倒是珍娘,立刻转头狠狠瞪了钧哥一眼:“当时程夫人也在,你们不信只管去问程家人!我才不说气话,也犯不着说气话!”
  说罢珍娘便叫福平婶:“婶子进完香了没有?完事咱就走人!这里闷得很又吵,不如回家清静!”
  福平婶忙拉妞子起来:“那走吧走吧!”
  妞子不解地问:“娘,才不是还说,要在这里用一餐素斋的么?听说这里的饭很好吃,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