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医天下 第54节
  皇太后心疼妹妹,急忙上前轻轻拉着她的手,自己的眼泪却也控制不住,哽咽地道:“好了,不哭了,有姐姐在。”
  贵太妃抬起眸子,“姐姐不恼妹妹那日出言冒犯?”
  “傻,哀家怎么会与你计较?我们是亲姐妹,再怎么,哀家都不恼你。”皇太后见她似乎有认错的迹象,便宽慰道。
  贵太妃跪下来,泣不成声,“妹妹的命好苦啊,生了两个儿子,一个英年早逝,一个距离妹妹千里之遥,以后妹妹膝下无人,好孤独啊。”
  皇太后见她哭得伤心,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贵太妃忽然便磕头,大哭起来,“妹妹求姐姐一件事情,让老八回来给他兄长奔丧,老八年前也曾来信,说念着我这个母妃,在那千里之遥又没有亲人,心里不好受,想回来见见我,也要给您请安,姐姐,您就准了他这一份孝心吧!”
  皇太后的心陡然一冷,眼泪也止住了,像是看着陌生人般看她。
  方才孙公公说的时候,她还不相信,如今亲耳听到她的哀求,不得不信。
  “妹妹,如今京中混乱,不是合适的时候,还是再等等吧。”皇太后伸手拉起她,但是她死活不起来,一个劲地磕头。
  贵太妃陡然抬头,一改之前的哀容,眼底笼上怒气,“他兄长没了,回来奔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没犯错,为什么要把他打到那南蛮之地不许他回来?他也是叫你一声母后的啊。”
  皇太后摇摇头,“等到合适的时候,哀家自然会下旨让他回来。”
  贵太妃听得这话,缓缓地站了起来,伸手擦了一下眼泪,眸色冷冷地盯着她,“你真的不答应?”
  皇太后很失望地看着她,“你应该知道,老八回来会是什么局面,儿子是你生的,但是哀家也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哀家和你一样清楚。”
  “是你自私,怕他回来会谋夺你亲子的江山,是不是?”贵太妃冷笑起来,开始只是轻笑,继而狂笑,笑声渗人凄凉,带着说不出的怨气。
  “你疯了吗?”皇太后见她如此失态,呵斥道。
  “是的,我是疯了,既然你不让老八回来,那我孤身一人活着,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
  最后两个字,说得狠冷决绝,然后,提起裙摆,便往殿中的圆柱撞过去。
  皇太后大惊失色,“快,拉着她啊!”
  孙公公眼明手快,冲了上去,但是仅仅能拉住贵太妃的衣衫,她还是撞了上去。
  皇太后看着她额头渗出的血和缓缓滑落的身体,失声尖叫,“快,御医,传御医啊!”
  京郊院子里。
  苏青刚从城里回来,买了一些药材和粮食,且附近假扮樵夫的侍卫也打了一只野兔,顺便给他带回来。
  苏青进门便对萧拓说:“皇太后已经下旨,让南怀王回京。”
  萧拓有些震惊,“真的?”
  “已经下旨了,听说是贵太妃入宫以撞柱相逼,皇太后不得不下旨,贵太妃撞柱的时候,殿外可跪着许多文武官员,说是要请皇太后主政,其实这些官员,都是太子党的,在逼皇太后让太子监国呢。”苏青说着,把东西卸下来,压低声音道:“小点声,免得让王爷听见。”
  “睡了,夏子安正帮他换药呢。”萧拓在运走慕容桀之后,没有与安亲王见过面,自然不知道倪荣说的那些话。
  苏青更是不知道,只是王爷一向不喜欢南怀王,若知道他回京,肯定不高兴。
  子安在里面清理伤口的脓,心里轻轻叹息,这两个大老粗,想不让人听到,好歹也控制一下音量吧?
  摄政王也没有睡着好吗?刮伤口是很痛的,如果他这样都能睡着,可就真的厉害了。
  子安心里因为有所猜想,所以,觉得慕容桀听了苏青的话会很不舒服,他人还没死,百官就这样逼皇太后了。
  这真是人没走,茶已凉透。
  她偷偷地看了慕容桀的脸色,慕容桀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了眼睛,眸子森幽竟是蕴含着一股子的杀气。
  子安心头一惊,猛地低下头,只当瞧不见。
  慕容桀淡淡地道:“你是大夫,做好你大夫的本分就是。”
  “是!”子安应道,心里却不免替他悲哀,虽说伤愈之后,他回京可以收拾一切,但是,京中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死了,却无人替他悲伤,只想着把他手里的权力给抢过来。
  因着这股怜惜之情,她下手便轻了一些,他感受到,直勾勾地看着她,倏然笑了笑,“你竟心疼本王?”
  子安脸色一红,“疼不死你算我手软。”
  寒山之巅。
  “宫中来了信鸽,你看看。”一名白衣妇人把信递给坐在摇摇椅上的女人,她脸上覆盖着一层细白的东西,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她接过去看了看,便把信丢掉,淡淡地道:“给她回一封就是。”
  “说什么?”白衣妇人也是那样淡漠的语气问道。
  女人淡淡地道:“让她千方百计阻止夏婉儿嫁给太子就是,不是有个叫夏子安的人吗?好好利用,夏槐钧该掂量掂量自个的料子了。”
  她剥掉脸上的东西,站起来,伸伸懒腰,“换我老人家的话,便都剁了,省得烦恼,阿蛇,给我弄几碗酸梅汤,最近天热心烦,我可能更年期了。”
  “呸,你更年期早过了。”白衣妇人转身进去。
  第九十三章 夫妻对话
  皇太后那边接到寒山的飞鸽传书,定定地握在手中,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孙公公问道:“太后。如何?可有良策?”
  皇太后微笑道:“有,已经给了良策。还是她老人家有计谋,阻止夏婉儿嫁给太子,让夏丞相投靠梅妃。那么,夏丞相便不可与太傅结盟,且两人形成对峙的局面。太好了,和你之前分析的一样。难怪她会留下你在哀家身边。”
  孙公公微笑,“如今太后才是奴才的主子。”
  “只是,”皇太后也忧虑了起来。“这里只说以后的解决方法,眼下呢?朝臣这样逼着哀家,老八又要回京,这难题如何拆解?”
  她再细细看了回信。确定是只字未提。
  孙公公安慰道:“既然老主子没有说。那必定是不在担心的范围。”
  “你是说?”皇太后扬起狐疑的眸子。
  “夏子安是关键。”孙公公微笑道。
  皇太后瞧了瞧回信,信中三度提到夏子安,看来。这夏子安也入了她老人家的眼。
  “哀家如今该怎么办?”皇太后问道。
  孙公公扶着她坐下来。道:“您啊,就什么都不用干,每日装病就是,谁来都不见,即便皇后娘娘来了,也都挡在门外,他们爱跪,便跪着,跪累了,自然就会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若有什么可是的话,老主子在信中必定会说明白的,她没说,便是一切都不用理会。”
  皇太后点点头,又看了看信,唇齿间念着三个字,“夏子安?”
  她抬头,看着孙公公,“这夏子安,真的这么能耐?会是克制相府的人?”
  “老主子会这样说,必定是有她的道理。”孙公公笃定地道。
  皇太后嗯了一声,“如此说来,哀家还真不用管太多。”
  殿外,三十余名官员还跪在外面,日头猛烈,烤得人发晕。
  武将还好一些,那些书生官员,可就熬不住了,汗水湿透官服,浑身的粘稠闷热,有几位已然摇摇欲坠。
  梁太傅暗暗诧异,皇太后竟真的这般沉得住气?
  与此同时,相府那边的动静倒是叫人有些诧异,老夫人下了严令,所有人进出得要严查,若是府外之人,盘查过后才可以入府。
  当然了,懂得门道的人是看出来了,老夫人这是慎防有内奸混入。
  夏槐钧是当朝丞相,权势滔天,之前虽被摄政王打压,暂时失去锋芒,但是如今摄政王已经死了,那么相爷重夺大权也是指日可待。
  这会儿,便有不少人登门求助,后宫这么多位有子嗣的娘娘,都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够被拥护,就算不能监国,可若能争取到丞相,再熬上几年,势力扩大,便可与太子这个废物一较高下。
  如今相府已经认了太子这个主子,老夫人自然不愿意让其他娘娘的人登门,免得叫太子和太傅知道,生出嫌隙。
  这日,梅妃命人出宫来,老夫人竟然拒绝不见,且让传话的人回去告诉梅妃,把夏霖送出宫来。
  梅妃见如今局势转变,本是有心求助丞相的,没想到自己的人却被拒之门外。
  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诧异地问道:“老夫人说让本宫把夏霖送出宫去?胡闹,夏霖自上次来过之后便不曾来过了,怎么送?”
  宫人按照原话回了老夫人,老夫人却不信,以为梅妃想挟持夏霖在宫中,以此威逼相府。
  她冷冷地转告来人,“你便回了梅妃娘娘,夏霖愿意住多久便住多久,梅妃娘娘喜欢的话,养一辈子也不打紧的,横竖是个废物。”
  老夫人心里倒是不嫌弃夏霖的,好歹是个孙子,她这样说,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与相府被梅妃控制,也好叫梅妃知道,她挟持夏霖是没用的,相府不容易受她钳制。
  梅妃听了回禀,更是愤怒,“平日里有求于本宫的时候,便娘娘前娘娘后的,如今见太子即将得势,却还攀咬上本宫来了,谁知道她是不是把霖霖送往了别处藏着,便给本宫设这么一个圈套,以此让外人知道他相府与本宫结怨了,好叫太子与梁太傅相信他的忠心,夏婉儿便可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了,呸!此等刻薄的门第,太子若真看上,便是他倒大霉,还真盼着子安回来,把那些个不要脸的脸皮撕下来,看看里面的皮肉到底是红还是黑。”
  梅妃也只能嘴巴里嚷嚷了,眼下的局势让她十分绝望。
  三皇子还有两三年便可封王,加上自己娘家也有一定的势力,如果太子得势,首先便会拿她与三皇子开刀。
  她是不得已,才会让人去找夏丞相的,以为想着他多少会看在亲戚的份上,照应一下自己,没想到竟关起门来连见都不见,真叫她寒透了心。
  宫人建议道:“梅妃娘娘,不如您去找一下大长公主,在朝中,还无人敢得罪她,若她愿意出面保住三皇子,咱就有救。”
  梅妃想了一下,她与慕容壮壮很少来往,谁知道她会不会帮助自己?
  但是如今也别无他法了,便着人去请慕容壮壮入宫。
  慕容壮壮如今只顾着去找慕容桀,梅妃宫中的人也没办法找到她,梅妃心中绝望,就连宜妃她都得罪了,还有谁可依仗?
  相比起梅妃的绝望,如今的相府可是春风得意。
  夏丞相似乎已经看到,未来的皇后就是自己的女儿,因着这点,他对玲珑夫人又好了一些。
  这天他竟然破天荒地来到夏至苑,且对袁氏的态度很好。
  夫妻二人,长达十几年的相对无言或者相见如冰,这是头一次,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聊天。
  这几天,他也思考了很多,想起往事,觉得自己去找安亲王是很鲁莽的行为,在袁氏嫁过来的时候,她心里应该是有自己的。
  所以,他今天来了。
  “听说你身子不好,给你带了些补品来,好好调养一下。”夏丞相凝望着袁氏,心里不禁叹息,这岁月还真没怎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这十几年的坎坷,对她而言,仿佛是一闪而过。
  袁氏道:“谢谢!”态度不卑不亢,神情平静,瞧不出心底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