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
  几个纨绔无赖道:“不管甚风,我们只管寻卫大的不是。”
  他们几人寻到卫放就一通歪缠,缠得卫放衣皱帽歪,只好哭丧着脸去找楼淮祀:“妹夫,这事你可不能从中作祟,不然,你小舅子我无颜见江东父老。”
  卫放辛酸地擦一把泪,这次赌斗输了,还有什么人跟他玩啊。
  楼淮祀纳闷:“纵我不插手,你们也未见赢。”
  “那我不管,输了就赖你。”卫放气呼呼地坐那,早知他就掺和书院的事,挂了个闲职,眼下未见什么好名声捞到身上,鸡零狗碎的事倒是一堆。他冷眼看这些学生,一日到晚也不知忙得什么,不像是一举高中后仕途凯歌的。
  他觉得他又被自己的妹夫给骗了。
  楼淮祀反省了一下自己,确实有坑自己舅兄的嫌疑,哄骗道:“你放心,我半字不过问,不过,书院学生赌斗不能互扯后腿,延误了工期,得立个军令状,秋前要把书院建好。还有,你叫学生立一个圆社,蹴鞠不可落下。”他还等着秋后榷场拉着那些个富商赌球呢。
  卫放怀疑的目光在楼淮祀身上来了回,去了来,试图看出一点破绽来。奈何他妹夫是个惯会惺惺作态的,他是半点也没看出来。
  不过,被坑多了,卫放还是学乖了几分,道:“书院的事,我一人不能作主,我得问问老师。”哼,俞子离肯定不会骗他,还站他这一边。想想还是有点气不过,论亲疏,楼淮祀既是他兄弟又是他妹夫,结果,尽给他刨坑。
  楼淮祀道:“你不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这内兄也好,兄弟情也罢,岂能比得过你与我师叔的父子情。”
  卫放抬着头,想了半日,喜滋滋道:“你说得有理。”有理归有理,不过嘛他还是得去问问俞子离。
  他跟防贼似得,楼淮祀可就不高兴了,嘲弄道:“你是三岁小儿不成,屁大点事都要找爹。”
  卫放嘿嘿笑:“我老师说了,凡是你提的事,一律说不,再不行就与他商量,不能随口应你。”
  “难道我是贼?”楼淮祀大怒,一拍桌子,疼得自己直甩手。
  卫放还是笑嘻嘻的:“我老师说,贼见你都要挨着墙角根溜,鬼见了你发愁,神见你打怵。”
  楼淮祀气得把卫放给赶跑。
  俞子离那边恰好也担忧书院学生沉溺赌斗,误了正事,确应该立个日期下来,过来道:“军令状可以立,但建书院的银钱知州不能有半分的耽误。”
  卫放翻翻白眼:“放心,都应下了这事,还能在小道上卡你们,哪个想做恶人的讨人嫌的。”
  俞子离笑:“我看你就是个喜好为恶的。”自己不舒爽时,就要拉着别人一起倒霉。
  楼淮祀不耐道:“卫妹妹都掺了一脚,我能扫她的兴。”
  “此言倒颇为真诚。”俞子离感叹。
  卫放跟只应声虫子似得跟着点头:“是极是极,楼兄的话就没几句可信的。”
  “众叛亲离”的楼淮祀强压下使坏的念头,跑去跟卫繁告黑状,控诉俞子离和卫放的多疑。卫繁心疼不已,温声软语哄了小半天,才把楼淮祀哄得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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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半知书院的学生一律束髻着青衣, 燕子似得在栖州城内穿梭,往返各个商户店铺之中。
  似乎自打楼小知州来了栖州之后,栖州城的热闹就没断过,栖州的百姓看着这些学生朝气蓬勃, 有如旭日初升一般, 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感慨:原来他们这边的水土也养得这般斯文的俏郎君, 瞧瞧, 眉目清朗, 举止有礼,隔壁苟二家的小娘子看得目不转睛, 腮边满布红云。啊呀,也不知这些个小郎君有没有定下亲事,别说什么将后能不能考上状元, 不重要, 只识得字就比寻常人家强上百来倍。
  想将这些个书生拐来当女婿。
  也有胆大包天的, 把目光落在京中学生的身上, 这些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高门子弟, 牵上衣角就能吃香喝辣的, 正妻是不敢想,当个妾当个通房, 哪怕在他们身边做个贴身的丫头也好啊, 薅一根汗毛就能比腰还粗。
  看看知州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绿萼,就可想见其中的好处, 不过一个侍侯人的,却是满头珠翠,穿红着绿,和一帮子学生进出间, 身边还另有小厮粗妇跟随,这是何等的威风?栖州城富户人家的千金都没这般体面。
  栖州人从不玩虚的,算好了心中的账本,柳三几人立马就觉出了不对,不管去哪都能撞见各样风情的小娘子,腼腆含羞的、活泼大胆的、娇憨可爱的,端着茶,送着果盘,手绢香包噼里啪啦往下掉……
  不过短短十来日,好些本地的学生定下了终身大事,禹京学生当中有几个亦扛不住媚眼秋波,收了妾室通房。
  俞子离知道后,气得不行,本地学生正经婚嫁,要走三媒六聘的,成了一件人生大事,自是喜事一桩。可禹京来的学生文章还没读得几篇,倒先卧倒花丛边了,那几个得了美人的学生已在那治宴置房,大有打造一个温柔乡的架式。
  卫放被俞子离训得满头包,捂着脑袋道:“他……他们本就带着伺侯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俞子离道:“族有族规,家有家法,书院亦有书院的规矩,既进了书院,不管当初是误入的的还是心甘情愿来念书的,俱不可沉溺女色之中,在京中他们无论怎么胡闹自有他们爹娘教训,来栖州书院便要代责,再收妾室通房回来吹嘘风雅,非但要抄书十卷,等建书院时跟着泥瓦匠去搬砖和泥吧。”
  “那那那……已经收了人的?”卫放小心地问。
  “十卷书还是要抄的,和泥便算了。”
  卫放嘶得一声,十卷书啊,红袖添香也够呛。
  俞子离又道,“还有,送美人给学生的商户,书院一概不做买卖。”
  又是一个不厚道的人,卫放在肚子里腹诽几句,跑去柳三那传话。柳三小心肝颤了颤,他险些就收了一房妾室,还好还好,他嫌女色误他踢球,愣是给拒了。蹴鞠救他一命啊。
  五大三粗的林大郎却哭了,他那手伸出为跟蒲扇似得,十根手指又粗又短,别看做木工的活计颇为灵活,要他写字真是要了老命。他那个丫头收得还有些冤,人家小娘子胆小,趋上前来,被他一瞪眼,吓得坐倒在地嘤嘤哭,林大郎有些过意不去,就收在身边当丫头,真心不是冲着女色去的。
  好心摊上一场无妄之灾,林大郎委屈得跟什么似得。
  卫放大为同情,出主意道:“不如请公输老先生为你求求情。”
  林大郎极为敬重公输老先生,哭丧着脸摇了摇头,公输老先生这么大把的年纪,还要为学生的这点上不了台面的事求情,林大郎委实开不了这口,咬咬牙道:“抄便抄,不过十卷书,我一日抄十个字,十年八年的也能抄完。”
  再一个收了妾室的纨绔坐那跟蔫儿菜似得,慢吞吞问:“卫兄,俞先生只说收了美人的学生抄十卷书,有没有说收了两个的学生要抄几卷书?”万一是挨个论罚的,他不是要倒霉?
  卫放惊奇:“你收了好几个?”
  纨绔羞窘中含着莫名的得意:“那……是一双姊妹花。”
  真不要脸啊,只好养虫斗鸡听书的卫放全不能明白该纨绔的这等龌龊所为,收一个半个妾室通房也就算了,居然把两姊妹一块带回家中,也不嫌膈应。
  柳三道:“俞先生既没明说,你只管抄十卷就是。”再补一句,“ 再出去,切不可再收人。”
  该纨绔点了点头后,还是满心忧虑道:“唉,卫兄、柳兄你二人有所不知,我对上这些如水的女儿家,实是不忍相拒,哪怕是抄十卷书,可我又抄不了十卷书。”
  卫放和柳三被他噎得不轻。
  柳三生怕再在街头奔走下去,自己兄弟几人都要被这些女娇娥化作绕指柔,道:“须得速战速绝。”他们左一个妾,右一个通房,新得了美人又在兴头上,哪还念得进书,踢得了球。念书差也就差了,左右念不出什么名堂,踢球都要输给那帮子贫家子,简直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卫放更是巴不得早些完事,他许久不曾悠闲坐着斗斗虫、听听书、品品茗,许有万年之久,茶肆店主许不识得他了。
  .
  柳三等被女色这一耽误,就让阿麻等人抢了先,砖瓦窑那边已与阿麻等议定,书院那都已拍了板。
  他们一落后,阿麻等就得了意,气得柳三等鼻孔都喷出烟来。
  好在柳三威逼带利诱,买了一批花木下来。
  阿麻那边得知后,跌足痛呼慢了一步。
  阿麻却道:“你我稻禾菘苗还知得一些,花木哪里懂?”就没见哪户寻常人家有特地去种花的,外头田野间都了去,浑不用自己家养。再说有那地种花,还不如种把葱韮还能割来下酒。
  一个学生气道:“你我不懂,绿萼姑娘却知晓啊。”
  绿萼捧着一盏茶,有些汗颜,道:“惭愧,我也不懂花木。”她只会看花,却不会种花,更不懂花苗树木,芍药牡丹在她眼里就没甚分别。
  阿麻道:“不知方好,绿萼姑娘已经这般能干,什么都懂,也就神仙才配与你说话。”
  绿萼看他:“读书人才这么会说好话?”
  “我算哪门子的读书人,我今岁才进的书院,大字也就识得几箩筐。”
  旁边一个学生拆台:“绿萼姑娘休信他,先生夸阿麻读书极有天份,假以时日,定有所成。他还是他们族的少族长呢。 ”
  阿麻一脚踹过去:“哪个要你多嘴多舌?”
  绿萼跟在卫繁身边,养得天真烂漫的性子,半点没听懂他们藏着的小机锋,道:“夸你聪敏,你为何要踹他?”她笑着掩嘴,“还有嫌夸自己的?”
  阿麻微黑的脸上透着一点红:“他夸得不尽不实,不好,做人要之实诚,有一就说一,有二就说二。”
  这话投了绿萼的脾气,笑道:“这话再有道理不过,我不喜那些打肿脸充胖子,也不喜那些假惺惺瞎自谦的,你这样,刚刚好。”
  “真的?”
  “真的。”
  阿麻待要笑,瞥见同窗略带戏谑的眼神,羞臊起来,轻咳一声,转而道:“花木这一桩,我们撇过不谈,去看看窗纸去。”
  绿萼好奇问道:“你们有了砖,有了瓦,还有那什么蜊灰,连花木都有了,可是砌房子大梁橼柱门窗怎不去买?”
  阿麻挠头:“这……绿萼姑娘现如今栖州城最大的木料行是哪家?”
  “是哪家?”绿萼好奇问。
  阿麻指了指她自己。
  “哦……”绿萼吃惊,“是我家娘子的?”
  阿麻笑道:“是啊,栖州没甚好木材,要好的梁橼得去邻州拉,来去又是船费又是过路费,这桩买卖实没什么花头,因此,几无人商家愿意去外头拉木头。也就咱们知州手上有船,又不介意水路费,卖不出就给书院里的公输先生。”
  绿萼更不解了:“既如此,那不是更便利。”
  阿麻道:“柳三他们拉着卫郎君呢。”卫放可是夫人的兄长,领着人去买木头却碰一鼻子灰,实是有失颜面,万一为了这等小事,害得夫人与兄长闹出龃龉来,未为不美。
  “你想得倒周到。”
  阿麻笑:“我们赌斗也不过一个消遣,同是书院学生,又没甚大仇,不过争一口气,和和气气方好。”
  绿萼听得频频点头,然后道:“看你年岁不大,懂得却不少呢。”
  阿麻道:“哪里,我已是娶妻的年纪了。”
  绿萼看阿麻怎么看都是一脸稚气,问道:“你多大?”
  “十三。”
  绿萼笑着拍手:“我十五,你合该叫我阿姐。”
  “……”阿麻呆了呆,将嘴一撇,愣是不应。
  绿萼只当他害羞,拿手指刮脸羞他,转头却与别人夸阿麻做事周到。
  一来二去,柳三他们就知道了此事,柳三叫道:“哪个要他们让,叫他们来,算我们一道议下的,我们什么人,还用得这些赤脚小子瞎大方。”
  管木材店的铺主看柳三和阿麻在店里大呼小叫,外人一看,还当他们不死不休呢,眼见这两拨人没完没了,不耐烦起来,道:“知你们同窗谦让,只别你推我让客气上一天,再是同窗情意,也是惹人嫌。来来来,只将这单子与你们书院的先生,届时来拉木料便是。哼,客人都让你们吵了出去,后院的猫都叫你们吓得叼走了猫崽。”
  阿麻柳三被呛得哑口无言,双双灰溜溜地走了。
  柳三犹不甘心,道:“蹴鞠场上见真章。”
  阿麻横眼:“你们是踢惯了,都是熟手,我们如何能比,进书院前,我都不知道有风流眼。”
  柳三一想,也是,是有些胜之不武,道:“那……我们来教你们,只看到时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