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女儿
  天色微明,晏既坐于床榻之上,静静地抱着观若。还是秋日,室内已经燃起了炭火,暖融如同春日。
  观若身上出了太多的汗,黏黏腻腻,她素来爱洁, 产后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令人将她浑身上下都擦洗了一遍。
  而晏既一直陪伴着她,不似她畏冷,此时身上想必也出了一层汗了。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你要不要也去沐浴一番,再过来陪我?”
  晏既的脸贴着她的,“不用了。”又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她,“阿若,你嫌弃我么?”
  观若轻轻地笑了笑, 将身体里残存的力气以一种舒适的方式慢慢地释放出来,“不是,我只是怕你觉得不舒服。”
  晏既便稍加用力地搂了搂她,为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我只想好好陪着你,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
  “马上就是冬日里了,我总是怀念我们在薛郡的时候,怀念我们一起在永安宫中相守,长夜漫漫,我可以一直都抱着你。”
  用体温温暖彼此,彼此的心也贴在一起。
  观若在他怀中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她用了太多的力气,睁眼都是很大的动作,“马上又是冬日了。今年和往年不同,我们三个人相守了。”
  观若也知道,晏既所说的这一些,战事未平, 是基本上不可能实现的。
  可也正是因为不能实现, 所以才越加珍惜。
  晏既问着她,“阿若,你口渴么?你的声音都是嘶哑的。吴先生给你准备了一些补血补气的茶,你喝一点,并不难喝的。”
  产后未有多久,观若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仍然不在它们原本该在的位置上,当然也没有任何胃口。
  她摇了摇头,“不要了,我也只想让你抱着我。”
  若能这样,直到天荒地老便好了。
  刚出生的婴孩为接生的嬷嬷们抱走,他们暂时还不会被婴孩无措的哭声所搅扰。
  未来还很长,他们还不必在此时急着做父母。
  晏既就这样静静地抱着观若,看着天际一点一点的明亮起来。
  “阿若,你若是累了,便好好再睡一觉吧。今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等你再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能看见我。”
  观若摇了摇头,“我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便好, 不想再睡了。”
  生产时的梦境, 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晏既也是,他的声音莫名地有些颤抖起来,“阿若,往后我们不必再有孩子了,有这一个,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再这样提心吊胆一次了……”
  观若眼前浮现出晏既通红的眼眶,她也不想再见到一次了,她不想将他们二人难得的独处时光弄的这样伤感。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我可是瞧见了。将来等你的孩子长大了,我叫她也来笑话你。”
  晏既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观若的鼻尖,他才发觉那上面也有了微微的汗意。
  他便先让观若躺在床榻上,而后自己站起来,将床前的炭盆移动地稍微远了些。
  “若是你觉得冷的话,便再同我说。”
  他见观若点了点头,便朝着她重新走过去,“她是我的女儿,我这一生注定是要为她而努力,而奉献的。”
  “我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若她要笑话,那便笑话吧。”
  晏既忽而想到了什么,身体忽而僵硬起来。
  观若察觉到了他的不对,笑意骤敛,“明之,怎么了?”
  他在此时又展露出了久违的少年气,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像是有些懊恼地道:“往后我的女儿也要吃这样的苦楚,给旁的男人生孩子。”
  他摇了摇头,“这世上竟还有男子能配得上我的女儿么?我不舍得……”
  观若忍不住笑起来,“她才刚刚出生没有多久,怎么就能想到这些事上了?”
  “难道这就是人说的,‘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么?”
  他们才做了几个时辰的父母而已。
  末了,也感慨起来,“人的一生是会遇见很多事的。若是她这一生都遇不见一个,能让她甘心为他承受这些痛苦的男子,岂不是也很无趣。”
  没有人能同她一起分享快乐与痛苦,经历许多只有他们两人能一起经历的。
  同样的一件事,分享给爱人或是朋友,无论孰好孰坏,体会总是不一样的。
  她想了想,又道:“或者她和阿翎一般,那倒是的确不必承受痛苦,余生也有人相伴了。”
  晏既重新坐在了观若身旁,“她会经历什么,一切都不可预言。不过我想同你做开明的父母,无论她将来想要做什么,我们都不要横加干涉。”
  观若笑着睨了他一眼,“就怕你这做父亲的不肯放心,将所有追求她的人都吓跑了。”
  方才他们谈话,一直以“她”,以“孩子”来指代,过往她还没有出生,如今她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人,应当由自己的名字了。
  “明之,给我们的女儿取一个名字吧。”
  晏既定定地望着她,“我早已经想好了,我说给你听,你来决定。我想给她取名叫‘晏如’。”
  “‘晏如’之意,为‘平静、安定,安然自若之意’是将你我的名字都包含了进去。你觉得如何?”
  观若在心里回味着这个名字,很快笑起来,“你都已经想得这样好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平静、安定’是我们,也是天下百姓如今所最需要的东西。但愿往后一切顺利,早日和平。”
  晏既也笑起来,目光之中温情无限,他轻轻地为观若整理着乱发,“再休息一会儿吧,她们很快就会将女儿送过来了。”
  “你的性子,一定会很想当好一个母亲,会很疲惫的。”
  观若点了点头,睡意也随之袭来,“明之,战场上真的没有事了么?方才迷迷糊糊,我好像听见了眉瑾的声音……”
  晏既仍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肌肤,“暂时不会有事,你相信我,也暂时不要去管这些事。”
  “眉瑾也回来了,等你醒过来,她就会过来看你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