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马车驶上一个小小的上坡,车上惊人的载重让拉车的马慢了下来,车夫用力地挥着鞭子,拉车的马哀鸣了一声。
  “瞧,就是那里。”杜·瓦利埃先生伸手指向窗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道路的尽头是一座意大利风格的二层小楼,二楼有宽敞的露台,楼下有着花园,大扇的玻璃窗里漏出金色的亮光。
  “您花了多少钱在这上面?”盖拉尔先生的眼珠子转了转,饶有兴致地问道。
  “没有您想的那么多,她想要一座戛纳的别墅,我用这个代替了——比戛纳便宜了整整六成。”杜·瓦利埃先生有节奏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年轻的朋友,您不花钱是得不到女士们的芳心的,但若是您不加节制的话,她们会把您吃破产,就像是青虫吃掉白菜的叶子,很快您就只剩下一棵菜帮子了……啊,我告诉您,这可是一门学问,您还得好好学几年呐。”
  马车进了前院,杜·瓦利埃先生跳下马车,以主人的姿态一马当先地走进门厅,“太太在哪里?”他把自己的帽子扔给仆人,笑呵呵地对走上前来的女管家说道。
  “太太正和她的朋友们梳妆,她请您和先生们去小客厅稍等。”女管家说道。
  七位客人被带到一间贴着玫瑰红壁纸的小客厅里,坐在扶手上等候,壁炉旁边的一扇门里传来女性的笑声和叽叽喳喳地说话声,像是寄宿学校的女生宿舍;而另一扇通向餐厅的门里则回荡着摆放餐具和刀叉的声音,门底下的缝隙亮闪闪的,那应当就是今晚用餐的餐厅了。
  “这可真讲究。”老瓦朗坦先生猥琐地笑了笑,他同样是风月场里的人物,这类的地方不知去了多少次,早已经驾轻就熟。而他的儿子就稚嫩不少,他坐在父亲身边,呆呆地望着壁炉上方那幅香艳的画作,画中不着寸缕的爱神用勾人的目光盯着他,让他像一只蟾蜍一样,嘴巴一张一合,不住地朝外吐着气。
  没过多久,通向梳妆室的那扇门打开了,一个金发的女人从门里走了出来,她长得很高,腰肢却异常苗条,脸上的线条带着些北欧民族的英气,可偏偏却有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这一对橄榄样子的漂亮眼睛,让她全身的气质变得柔和了下来,还带上了些南方民族的火热。正如报纸上所评价她的那样,“一位女武神瓦尔基里,却长了一对爱神维纳斯的眼睛”。她穿了一条白色的丝绸裙子,发髻上插着两根白色的羽毛,那两根羽毛像避雷针一样指着天花板,随着她的迈步不停左右摆动着。
  “您真准时。”她亲切地向杜·瓦利埃先生伸出手来,投机商连忙捧住那一对奶酪般的玉手,响亮地吻了一下,那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着,让吕西安想起将马桶搋子从马桶口拔起来时所发出的那种声音,他竭力忍住发笑的冲动。
  “让您这样的美人久等,是一种犯罪。”盖拉尔先生插言道,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上前来,捧起了美人的另一只手,轻轻吻了一下手背,换来对方一个欣赏的微笑。
  “不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吗,亨利?”她用教名称呼杜·瓦利埃先生,“这位先生是谁啊?”
  “这位是亨利·盖拉尔先生,”杜·瓦利埃先生向她介绍道,而后他又看向盖拉尔先生,“这位是著名的女演员玛格丽特·维尔涅小姐。”
  “又一个亨利!”维尔涅小姐笑容可掬地拍了拍手,盖拉尔先生漂亮地鞠了一躬。
  “这位是我的妻兄,德·塞弗尔伯爵先生。”杜·瓦利埃先生指向德·塞弗尔伯爵,这位贵族一下子从扶手椅上弹了起来,他庄重地走到维尔涅小姐面前,其情状如同他的祖先在一百年前去凡尔赛宫觐见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但他背在身后的左手却在轻微地颤抖着,他用这种夸张的礼貌来掩盖自己的局促不安。
  “啊,您好。”维尔涅小姐扫了一眼德·塞弗尔伯爵,便对他丧失了兴趣,她像是一个有经验的牲口贩子,只要扫一眼牵来的猪或者牛,就算得出来能出多少斤肉,多少斤油。她从德·塞弗尔伯爵身上闻出了破落贵族身上的穷酸气味,于是立即判定这是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牛,只剩下一张名为“头衔”的皮包着骨头,即便还剩下一点肉,那肉也硬的像瓷器一样,不但不好吃,或许还会被崩下几颗牙齿。
  她礼貌地和德·塞弗尔伯爵握了握手,掉头离开,脚下却传来“喀啦”一声,原来是德·塞弗尔伯爵刚才握手时候过于激动,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裙摆,她一动,那裙子就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把她的大腿都露出来了。
  “真该死!”她跺了一下脚,德·塞弗尔伯爵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椅子里。
  这时,余下的几位女客人也从梳妆室里出来了,看到客厅里的这副场景,她们愣了片刻,同时哄笑了起来。
  维尔涅小姐气的脸色通红,杜·瓦利埃先生连忙蹲下身来,将她的裙摆抬起来遮挡住大腿,而盖拉尔先生则找女仆要来别针,亲手帮她把撕开的那个口子用别针别起来。两个人折腾了快五分钟,才让维尔涅小姐消了气,而可怜的德·塞弗尔伯爵此刻已经在房间的角落像鼹鼠似的躲起来了。
  杜·瓦利埃先生接着向她介绍另外的几位男士,老瓦朗坦先生色眯眯地盯着她的胸部,而小瓦朗坦则像得了疟疾似的打着摆子;瓦尔特内伯爵的鱼泡眼睛自从进了门就不住地乱转着,他亲吻维尔涅小姐的手时,嘴唇从手腕一直亲到了指尖,但维尔涅小姐只是笑咪咪地用食指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倘若他的财产状况只和德·塞弗尔伯爵相当,那么恐怕就不会得到这样文雅的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