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可惜,她再也听不到那气人的家伙再喊她青柠姐了。
  “不可啊!”
  忽来悲恸的呼声,青柠下意识地看,可惜,失神的目光已看不到来人,依稀间似乎有熟悉的影子在眼中映照,最终化为一片无尽的黑暗。
  “青柠姐。”
  宁辰几步上前扶住青柠,眸中尽是悲痛,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四人,心中第一次闪过浓烈的恨意。
  小心将青柠靠在轿子旁,宁辰左手抱着的铜炉这一刻才显现出来,拿出火折子,旋即点燃炉口一条染满灯油的麻绳,但见火势大盛,顺着灯油没入铜炉,宁辰双手一甩,然后迅速转身抱住青柠。
  下一刻,骇人的爆炸声惊颤了整个天地,重伤的四人难以避开,被恐怖余波震飞数丈远,摔落地上,不知生死。
  “咳咳。”
  宁辰为护住青柠,不得不承受了部分余波,顿时内腑震荡,一滴滴鲜血从嘴角流出。
  漫天烟土尘沙中,宁辰来不及检查自己伤势,抱起青柠头也不回地逃向一旁的街巷内。
  渡安药房,长孙站在门口,不断眺望,面虽平静,却掩不住眼中的焦急之色。
  约么半刻钟后,只见宁辰抱着浑身是血的青柠跑来,长孙见状,立刻上前查看,待看到青柠凄凉的惨状后,双眼瞬间红了起来。
  不过长孙毕竟是皇后,短暂的慌张无措后,立刻恢复了理智,这时才发现宁辰如今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衣衫褴褛,狼狈之极。
  “快进来。”
  长孙带着宁辰快步走进了药房后院,渡安药房是长孙家在皇城的家产,而且掌柜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长孙本家报账,长孙未入宫时没少帮助打理家中的账目,所以渡安的掌柜对于长孙并不陌生。
  宁辰小心将青柠放在床上,掌柜立刻拿来止血的药和白布,待血暂时止住后,方才来得及把脉检查伤势,一旁,宁辰与长孙紧张地等候,待看到掌柜脸色越来越难看后,两人的心也随之渐渐沉了下来。
  “如何?”
  见掌柜起身,长孙向前一步,着急问道。
  “青柠姑娘内腑受创严重,加上气血流失大半,已无药可救。”掌柜轻声一叹,如实回答道。
  “无药可救。”这一刻,冷静如长孙都不禁身子一僵,无神地呆坐了下来。
  听到掌柜的回答,宁辰心脏亦是狠狠一缩,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步上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急急打开。
  这是暮成雪送给他的东西,说是能保他一命,至于有用没用,如今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将药塞入青柠口中,但见药丹迅速融化,转眼便消失不见,长孙见宁辰的动作和紧张的表情,心中再次升起了一丝希望。
  掌柜亦上前再度把脉,许久,依然摇了摇头,轻叹道:“不行,虽然护住了最后一口气,但气血损失太多,皇后娘娘,您最好有心里准备。”
  “我明白了。”长孙心中一痛,点头道。
  “明白什么,赶紧给她输血啊!”宁辰一着急,也顾不得什么长幼尊卑,急声道。
  听到宁辰奇怪的话,不仅掌柜,就连长孙也是一愣,输血,何意?
  宁辰一看两人的表情,知晓这里恐怕还没有输血一说,也来不及给两人解释,“掌柜,请你找一样东西。”
  连比带划给掌柜说了要找之物,宁辰说的急,掌柜也听的云里雾去,最终还是长孙听出何意,解释了几句,掌柜才一脸恍然的走了出去。
  好在掌柜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没过多久,掌柜便带着几根金丝回来,粗细不一,但全都带着细孔。
  这东西在坐金饰的铺子中并不难找,他不知道哪种能派上用场,就都买回来了。
  宁辰拿过一根最细的,用剪刀在两端剪出斜尖,然后用酒水消过毒后便将金丝插入青柠手腕上。
  一旁,长孙张了张口,刚要问,却见宁辰将金丝另一端插入了自己手腕处。
  “千万不要出错啊!”
  宁辰神色十分凝重,前世他是o型血,但并不代表今生也是,一旦出错,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一刻钟过去,宁辰脸色渐渐苍白,脚下也开始虚浮起来,不过却依然努力站着,这个时代没有输血的东西,他坐下后,高度若不够,血定然输不进去。
  又半刻钟过去,宁辰脑中突然一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幸好长孙就在一旁,及时扶住了他。
  “你先休息,换我吧。”长孙看着脸色煞白的宁辰,语气带着一丝担忧道。
  “不用,这件事人越少危险越小,我还坚持的住。”
  宁辰拒绝了长孙的好意,本来他就是在赌,若是长孙再插上一手,青柠就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将近小半个时辰过去,宁辰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为了方便照顾两人,长孙吩咐掌柜在屋中临时加了一张床,然后将宁辰也放了上去。
  掌柜在前堂抓药熬药,然后再送到后院,忙的也是前脚不着后脚,长孙专门嘱咐过不能透露任何人她的身份,所以这些事情他也不敢假手他人,只能自己亲自去做。
  待给两人喂完药,长孙也终于得空坐了下来思考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出宫的事情知晓的人极少,为何刺杀安排的如此精心。
  “西宫!”
  想了许久,长孙双眸突然一缩,想到了最有可能之人,在戒备森严的天子脚下,唯有西宫的那位万贵妃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一切。
  如此说来,刺杀夏皇一事亦有可能是万贵妃在内策应,但是,为的又是什么?
  荣华富贵?不可能;权利地位?刺杀她的事情还说的过去,但夏皇一死,对其只能是百害而无一利。
  莫非刺杀她和夏皇的并不是同一个势力。
  长孙权衡许久,却无法找到关键的所在,不过,心中有了思绪,日后便有机会慢慢查证。
  她出宫本来是为了回长孙府,因为如今夏皇给了她秘旨,让她带信给长孙一脉的家主,清河侯,也就是她的父亲。
  长孙一脉根基不在皇城,而在遥远的西北,坐拥西北太岭、清河、藏川三城,可谓一方诸侯,不过历代清河侯为了安夏皇的心,将大部分嫡亲都留在了皇城中的长孙府,如今北蒙王庭兴乱,夏皇又不能下旨出兵,长孙一脉是最好的人选,只要清河侯暗中增兵北方,北蒙王庭若要动兵定然也会多几分顾虑。
  因为荧惑之象,大夏不能主动挑起战事,但并不代表要忍气吞声,夏皇不能大动干戈的派兵增援,暗中派清河侯增兵还是做的到的。
  原因很简单,清河侯的守地离北蒙王庭够近,小心点的话即便派兵也不会引人注意。
  这件事很保密,一旦暴露便会被有心人利用,造谣夏皇要兴兵挑起战争,加上荧惑之象现世,大夏的处境便会立刻变得十分艰难。
  这个世上,最会利用人心的便是永夜神教,大夏不能冒这个险,只能小心行事。
  第9章 局势
  长孙很清楚,如今长孙府她是回不去了,刺客既然能知晓他出宫之事,就一定会在她回长孙府的路上等待。
  实难相信,刺客背后的势力竟已渗透到皇城甚至宫中,接连的刺杀,一次比一次惊险,这一次,若不是青柠不惜生命相护,她定然难逃死劫。
  宁辰和青柠还没有醒来,长孙一直感觉宁辰是个很特别的孩子,从第一次见面她便有这种感觉,都说高处不胜寒,自从她入做了夏皇后无时无刻不在体会着这种感觉,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她的至亲家人在面对她时都隐隐有了一丝恭敬之意。
  青柠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与她也很亲近,但正是由于这种关系,对她的态度更显得尊敬多于亲近,若说还有其他感情,或许是感恩多一些。
  第一次见宁辰时,她一直看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追着什么一直跑,好奇之下,她也没有打扰,谁知道这少年就一头撞进了她的怀里,最后一问竟然只是在追一枚铜钱。
  从宁辰的目光中,她没有看到所有人见她时那种恭维、虚伪、甚至畏惧之情,虽然有一丝心虚,但很明显是撞到她有了一些尴尬,而在她拿了他的铜钱后,这小家伙竟然还想开口要回来的意思。
  后来,她便叫青柠把宁辰带到了未央宫,她知道,这样的孩子若在其他地方肯定是要闯祸的,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宁辰似乎还不领情,再见他时,那种不情不愿的样子她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接下来荧惑守心的事情,就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为此她还特意召见宁辰,确认事情的真假,她一生识人无数,若是活了好几十年的老家伙或许还能瞒得过她,但宁辰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说话是真是假她一眼便知。
  荧惑守心本来不算什么,但出现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就是大事,夏皇已决定要出兵,钦天监明知荧惑之象将临却选择隐瞒,其目的就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今日,她出宫回长孙府,青柠竟将宁辰也拉来了,她只是惊讶了一下也没问什么。
  真正让她吃惊的是今日宁辰的表现,从他拉着她逃跑到他在药房中朝掌柜讨要硫磺、硝石都药石时制造不知道什么东西时那一份冷静,她后来让掌柜去她们遇刺的地方看过,那里半条街道都被炸的面目全非,官兵到来时更是发现了一地碎裂的血骨。
  宁辰接连的出人意料的表现让她越来越是吃惊,关于给青柠输血一事她还特意问过掌柜,可是掌柜明确表示这个世上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给人输血可以治病或疗伤,甚至连医书中都不曾有过记载,但不管她信还不是不信,青柠的脉象正在渐渐稳定,显然已渡过了死关。
  不过,这一次长孙决定把宁辰救她的事情给隐瞒下来,并且将之前宁辰提醒她荧惑的功劳也给大而化小,这不是打压,而是一种保护的手段,毕竟后者的根底太薄,突然立了这么大的功,很容易遭人妒忌从而设计陷害。
  想来她遇刺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宫中,宁辰带着她趁乱逃入人群,之后又将青柠救了出来,也就说她们的行踪如今并没有人知晓。
  她也曾想过,让掌柜去长孙府报信,可是随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恐怕掌柜前脚刚到长孙府,后脚就会有人来渡安药房。
  其实去长孙府报信的最好人选是宁辰,因为脸生,不像掌柜很多人都知道其渡安药房掌柜的身份,即便让人注意到,也不会猜到她们的落脚地点。
  “渴。”
  就在这时,床上,宁辰半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听到宁辰的声音,长孙回过神,到桌前倒了一杯水走到床前,小心扶起宁辰然后将水递到后者嘴边。
  宁辰迷糊中,哪知道眼前人是他最害怕的长孙,微微抬起身子,喝了几口水,然后推开杯子,一转身继续睡。
  长孙无奈地笑了笑,这一辈子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伺候人,就连夏皇都没这个福分。
  那一边,青柠依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一时半会儿就不可能醒来的,好在这里是药房,什么药材都有,只有脱离危险,早晚都能好起来。
  不知不觉,天已转暗,黑夜降临,长孙心系荧惑之事,走到窗前,静待这一刻的来临。
  同一时间,夏皇宫,天谕殿,夏皇孤身立身殿前,抬头看着天空,一身龙袍在黑夜中随风飘动,夜寒露重,然而,却无一人敢上前提醒一句。
  南方的天空之上,心宿帝星已经璀璨如初,一旁的荧惑依旧如昨夜一般黯淡,看起来并无变化,但,有心观察的人都发现,两者的距离真正的近了。
  夏朝西方,一处不为人知的荒芜神殿中,一位看起来普通的无法再普通的年轻男子走出,只是平凡的一步,却不知道走了多远,然而,就在道人走出神殿的刹那,本来荒芜的地域,却出奇的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世人不知,消失的神殿就是永夜神教第一殿,更不知晓,走出的年轻男子,便是神教的神子。
  荧惑守心,尘世暗夜一百年!
  这是永夜的预示,同样的预示,在北方的古蒙王庭,西南的度厄寺,大夏的天苍书院纷纷出现。
  就在这一刻,天际,终现最惊人的变化,本来黯淡的荧惑星,突然迅速明亮起来,双星斗艳,红满星空。
  “天意。”
  太识公府,帝师看着天际,轻声一叹,祸星冲天运,预示着大难的降临,这一次,大夏恐也难避免。
  “太识,你着像了!”
  略带轻笑的话声中,一道华美无双的身影走来,年龄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面如冠玉,正是三公之一的惜羽公。
  “好友,你这么晚来此不是专门为了嘲讽太识的吧。”帝师看了一眼前者,淡淡道。
  “我知晓今夜好友必当心情不佳,因此过来相陪以舒缓好友心情。”惜羽公轻声一笑,回应道。
  “哦?那太识倒要感谢了!”帝师道。
  “呵,客气。”惜羽公笑纳。
  “年岁近百,你还是这么不要脸。”帝师讽刺道。
  “好说。”惜羽公依然笑对。
  这一夜,天下大乱,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上争艳的两颗红星吸引,天谕殿中夏皇直感身体一阵阵虚弱感袭来,有心人注意到,夏皇宫上空,那千年以来不可撼动的真龙气运正迅速削弱,无敌的夏皇朝终于不再牢不可破,神州的天真的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