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齐毓玠抿了抿薄唇,尴尬轻咳一声, 他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竟然会用力过了度。
  他垂眸, 脸色逐渐由窘迫变得慎重。
  关于那些过去虽有夸张, 但当初他在遇到一个不嫌弃他愿与他交朋友的蓝如玉时,的确感动欣喜过。可谁能想象随之迎来的会是一次次捉弄与欺辱?蓝如玉利用她单纯善良的外表,利用他渴求玩伴的心情,三番五次将他引入逸王等人的恶作剧中, 他轻则被戏耍被讥讽,重则便是落入半月湖等危及性命之事。
  他不受宠没有母族撑腰,就活该沦为他们的玩物与笑柄?
  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的居心,可蓝如玉总是泪水涟涟的与他道歉,模样太可怜内疚, 他就想,她如此年幼温软,怎会与那帮蛇蝎心肠的皇子们狼狈为奸?
  直至半月湖落水后,他高烧不止,人侥幸醒来,却多了一病,他居然能够看透所有人的内心真实想法。才知道,原来人心比他想象中愈加邪恶,邪恶到根本不可置信……
  “真的?”乔亦柔怔住,她本不打算将他话听入耳,可、可事情怎么是这样?
  “这种事你觉得很光荣?朕还编造历史抹黑自己不成?”齐毓玠瓮声瓮气轻哼道。
  乔亦柔摇头,她心情复杂地抬眸看着他,“陛下幼时居然如此软糯,被人欺辱亦毫无察觉,若是臣妾当时在陛下身边,定将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是啊……”齐毓玠很满意她的态度,眉眼弯弯道,“没关系,你现在也可以将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讪笑一声,乔亦柔不说话了,小时候人不懂事才喜欢用拳头说话,她长大了,还是信奉能动口就绝不动手的准则的!
  齐毓玠听着她腹诽,登时撇了撇嘴角,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怎么能有信服力……
  “陛下昨日其实是被他们气到了?”
  “他们如今还有什么可令朕恼火的?”齐毓玠靠在床榻,上上下下打量她,“朕是气你。”
  乔亦柔:“……臣妾怎么了?”她昨日忍气吞声,处处不曾违背他,他气她什么?
  两人目目相对,齐毓玠蓦地倾身朝她逼近,他单手托住她后脑勺,不准她后退。
  气息交错,微微有些凌乱,齐毓玠用食指刮了刮她秀气的鼻梁,对上她颇有些闪躲的双眸轻笑道,“朕气着气着你,后来就开始生自己的气,毕竟上天公正,给了人一样东西就会收去另一样东西,乔乔你天生神力,相较起来,脑袋是该榆木疙瘩一些,与其生你的气,朕还不如气自己没有魅力总无法令榆木疙瘩开窍比较好。”
  这话听着是不大能让人愉悦起来的。
  乔亦柔承认自己力气比智慧大,但她才不是榆木疙瘩。
  而且——
  什么叫他没有魅力总无法令榆木疙瘩开窍?他想让她开什么窍?
  “朕若将蓝如玉接进宫,你会如何?”指腹从她鼻梁划过她细腻莹润的脸颊,齐毓玠问道。
  他嗓音低沉,声线近距离环绕在耳畔,乔亦柔往后躲了躲,后背贴在床榻雕花梁上,她想了想,“陛下接长乐郡主入宫,自然是真心喜欢她,有她陪伴陛下,臣妾就可以不用再来养心殿,安安静静待在景仁宫便是了。”
  她说的淡然,齐毓玠眸色一深,他蓦地吻了下她嘴角,尔后薄唇擦过她面颊,落在她耳廓处,闷声道,“为什么你不能与朕说,不要接她入宫。”
  耳畔扑来一团团热汽,都快将肌肤烫熟了。乔亦柔蹙眉,没吱声,心中却想,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她不是榆木疙瘩,这种明摆着讨嫌的提议她才不要说,况且说了他就会改变主意?可后宫总会迎来一位又一位妃嫔,不是长乐郡主亦会是别人,既然是谁都无所谓,她当然不要得罪长乐郡主。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朕不能此生此世只宠着你?”
  气氛静了须臾,乔亦柔心跳蓦地加快,他的姿势像是抱着她,两人毫无间距。她忘了眨眼,眸中干涩。
  “宫中朝中都知道朕喜欢你,你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他在一声声逼问,乔亦柔猛地低眉,不吭声。喜欢分很多种,对一朵花的喜欢是喜欢,对一只猫的喜欢是喜欢,男人的喜欢都很泛滥且轻易……
  “你可以考验朕对你的喜欢是哪种喜欢。”齐毓玠支起上半身,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突然用手挑起她下颚,认准她粉色唇瓣,重重压了下去。他撬开她唇,轻柔慢捻地拨弄,从前他吻她不曾有过这般,因为他能感受到她的排斥,他也不喜水乳交融。等后来他不嫌弃了,她却仍旧排斥。这种事情总要两情相悦才算乐趣,他一人乐在其中算什么?他要她也乐在其中,要她也想占有他深入他。
  对于这种事,男人似乎天生容易掌握精髓,齐毓玠将她压倒在床榻,吮吸她舌尖与唇瓣,时轻时重。
  乔亦柔想推开他,她要透不过气了,喘息声无意识从嘴角溢出,她自己听着都觉得羞人。
  可奇怪的是她双手怎么突然没有力气?连试图举起来的力气都不够,这太可怕了!
  “乔乔,你喜欢这样么?”齐毓玠从她身上起来,他单臂托腮靠在一侧欣赏她迷蒙的神情,她眸中浸着一汪水润,懵懵懂懂,小嘴微张,胸脯上下起伏,脸颊红润可口,处处都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诱人气息。身体骤然绷紧,齐毓玠很想压上去再度感受她心脏跳动的节奏,然而——
  默念清心咒,齐毓玠忍住,忍了那么多年,再多忍段时日不算什么。猛地偏开目光,齐毓玠不去看她充满蛊惑的身体。
  他明明是要先蛊惑住她才对,他不要她对他俯首称臣,但她必须要有欲念,对他的欲念。
  因这段时日一直卧榻静休,齐毓玠衣袍十分宽松,衣袍领口处在方才厮磨时敞得更开,露出大片赤裸裸的苍劲胸膛。他也曾在茹毛之地征战沙场,只是经过几年皇宫日子,过去的伤疤逐渐变淡,肌肤不比从前粗糙,却绝不是文人雅士羸弱的样子。
  齐毓玠知道她食色,便刻意作出一副美人图的姿势。
  虽不知画面效果是否不伦不类,但他总要试试啊……
  乔亦柔被他这句臊意十足的话惊醒,她根本没歇够,唇齿内全是他侵占过的气息,她连咽一下口水,仿佛都像是吃了他的嘴一般。
  崩溃无力地躺在榻上,她侧眸朝他望去。
  不知怎么的,目光竟率先落入他那片幽幽胸膛,光线半明半暗,窗外飘进来的风淡淡拂动他轻薄的衣领,不时令她看到更深处。
  乔亦柔盯着看了须臾,猛地挪开视线。
  她狠狠闭了闭眼,双眉拧住,她这是在看哪里?不行了,要马上离开这里才对,乔亦柔双手撑着床板意图起身,却失败了。她全身软绵绵的,仿佛骨头都成了浆糊。她懊恼紧张得不行,一旁却传来一记轻笑声。
  心中羞愤交加,乔亦柔恶狠狠朝他瞪去。
  他如墨发丝散着,浅淡唇色不知为何深了几许,像酸甜可口的红浆果,还有他眸中色彩比从前复杂深邃很多。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乔亦柔越发不自在,想躲。
  “你喜欢么?”指腹压在她唇上微微用力,齐毓玠喜欢极了她这种茫然懵懂的神情,他蓦地用双臂将她抱起覆在他身上,轻笑道,“朕腰上有伤,还是乔乔你委屈体谅一下。”
  两具躯体陡然重合,乔亦柔软软趴在他身上,彻底蒙圈了。
  他体温极高,灼得她心都微微发颤,他那话什么意思?乔亦柔本就染了层绯色的脸颊突然爆红,她、她前不久整日被张元嫔缠着,张元嫔想与她结盟,所以总爱时不时给她带些小玩意儿哄她高兴,乔亦柔婉拒几次后她依然不改,于是她只好给张元嫔回礼,一来二去,她才惊觉张元嫔送给她的东西里头竟藏着那什么图,而且各式各样双人图旁的空隙处还配着文字解说,言辞十分详尽,尽管觉得此物污秽,可人有猎奇之心,她一直不太懂男女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便做贼似的猫在榻上偷偷瞧过几次,嗯,那里头倒是不止一次提及过男人的腰力……
  第71章
  张元嫔?齐毓玠脑中顿时勾勒出一副模糊的女性轮廓, 他略微汗颜,那种玩意儿……其实他也没瞧过。但人脑永远比既定的图画文字生动形象,因着能看透人心的毛病,他见多了污秽浑浊的欲念,其旖旎程度何止是活色生香……
  此刻温香软玉在怀, 齐毓玠难免有些意乱情迷想入非非。
  不过——
  他的腰!齐毓玠面上登时浮现出几分尴尬与扫兴,他伤势未愈,恐是失了本色,难以一展雄风。与其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丢人现眼的状况, 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咬牙憋住了!
  加之今儿他本就没想过要办了她, 但如果她有几分兴致的话——
  齐毓玠默默望着她生出一片绯色的脸颊,心中迅速缴械投降, 若她对他存有难以抑制的欲念, 他却是可以勉为其难、咳咳, 勉为其难配合她的!
  身下胸膛温度逐渐升高, 乔亦柔觉得像躺在烧热了的暖炕上一样。
  她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晃过系列画面,分明小人书并没翻几页就藏在了枕下,她压根没细看,匆匆扫过而已, 可为何眼下那些图与字竟半分不差的全忆了起来?
  要命了,乔亦柔又羞又耻,她慌不择路的从他身上翻下来,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连滚带爬套鞋下了榻, 她不敢看他染了几分媚色的脸,支吾道,“陛、陛下,臣妾不、不太舒服,想回景仁宫歇息一会儿。”
  齐毓玠明知故问,“哪里不舒服?”
  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乔亦柔掀起眼皮迅速瞅他一眼,却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眸,他媚态更显,活像在勾人魂魄。
  她不知是她思想污浊才把他想污浊了,还是他本来就……
  打住,乔亦柔不再往下想,她咕哝不清道,“头、头疼。”
  “要不要宣御医?朕看乔乔你面色绯红,莫不是发烧了?”
  乔亦柔:“……不、不用。”被他说穿她更尴尬了,手脚都不知该何处安放的胡乱摆了摆手,乔亦柔匆匆福身请安,丢下一句“臣妾先行告退”就往外疾步告退。待一离开齐毓玠视线可见范围,她立即拔腿小跑,风一般从李久等人身前飞了过去。
  李久一脸蒙圈。
  寝殿内躺在榻上的齐毓玠却突地发出一声浅笑。
  回到景仁宫后,乔亦柔倒想静静。
  奈何她刚升了位份,避免不了众人亲自登门来贺。
  太后同样赐给她不少赏,其中精雕玉镯憨态可掬的金童玉女瓷娃娃随处可见,寓意实在过于明显,大家收拾的同时不少偷偷瞥一眼她平坦腹部,失望并期冀着。
  乔亦柔抹了把额上不存在的密汗,她打从回殿起,精神便不集中,时常听着旁人的吹捧就开始神游云外,然后脸颊愈来愈烫越来越红润。
  “娘娘可曾观摩嫔妾送给您的宝物?”丽妃等四位妃嫔同时拜见,走个过场般的来恭喜她。她们告退之前,张雅竹趁机慢下半拍,借团扇遮挡凑近她悄悄附耳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可是失传多哉的孤本,其中许多花样怕是……”她眼神略过一丝“你懂”的意味,轻笑着继续,“这本是嫔妾珍藏,但若能让娘娘得到陛下更多更浓更完美的宠爱,嫔妾就没有遗憾了。”
  乔亦柔只觉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不知该如何应对敷衍,只能涨红着一张小脸讪笑。
  这番神情在张雅竹看来,却是浮想联翩。噫,如此娇羞诱惑的神情——
  好嘛,难怪陛下对她恩宠有加,敢情平日在她们面前假矜持假木讷,可到了陛下面前,大抵就是媚态横生活色生香了吧哼!小心机够够的!
  送走众人,乔亦柔终于闲暇下来。
  夜幕已降,她马马虎虎用了晚膳,沐浴回寝殿后,她心中一个激灵,陡然想起来的从枕下将张元嫔口中所谓的“孤本”找出来。
  她不是想看,就是手中像握了个烫手山芋,留也不是扔也不知该扔哪儿去,果然她今日应该还给张元嫔,这玩意儿如此邪恶,搞得她一整天浑浑噩噩,还在齐毓玠面前失了颜面,实在害人不浅。想着,她耳朵尖儿都烫得可以煮汤圆了,乔亦柔嫌弃不已的一股脑将它扔到角落,掀起薄毯盖住自己眼不见为净。
  内殿火烛未灭,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脑中纷繁杂乱,一会儿是陛下他与她说的那些不知真假的情话,一会儿是那番缠绵的亲吻与近距离接触……
  她闭了闭眼,烦躁的叹了声长气。
  鬼使神差般,她从薄毯中伸出手,摸回那本小册,犹豫着翻开了第一页。
  张元嫔说这是孤本,她借着不太明亮的烛光,做贼般匆匆翻来翻去,寻找孤本该有的精华。
  不可置信盯着这些匪夷所思的肢体动作,乔亦柔轻咳一声,委实怀疑画这些的人是否亲眼观摩或是实践过,毕竟看起来就很有难度,而且那些形容词,什么搓粉团朱千娇百媚颠鸾倒凤巫山楚雨两心欢喜浑然忘我……
  细想一番,她逐渐领会到个中深意,实在叹为观止羞耻难当。
  她瞪大双眼,不敢想象……
  “娘娘,您还未歇下?”珠帘叮当作响,杏春掌着灯拨开珠帘,因娘娘素来不喜掌灯入睡,所以她便进来瞧瞧,怕是娘娘今儿操劳过度,忘了吹灯。
  轻言细语后,杏春站在寝殿中央踮脚瞥向纱帐内动也不动的乔亦柔,她摇头弯唇,想来是她猜中了,娘娘疲惫下已然入眠。
  她小心翼翼吹灭烛灯,转身离去。
  四周彻底静寂。
  乔亦柔松了口气。
  她将薄毯掀开,不仅面热,身体亦有些生烫,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
  黑暗中她将小册重新塞入枕下,预备明后日找个机会还给张元嫔,她无法想象自己要与齐毓玠做这些奇怪的事情,不会很痛苦么?
  可是白天他吻她时,却并没有恶心或者排斥的感觉,甚至她头脑一片空白之时,舌尖唇瓣除却微痛,还有些难以形容的体会,酸酸麻麻,软软糯糯……
  不知是否喜欢,但若不是他率先起身,她能抗拒得了?连她引以为傲的一身力气都偷偷藏了起来。
  书上一直描述鱼水之欢是世间最痛快之事,连枕下小册都旖旎暧昧的描述着相爱男女在此事中所得到的愉悦堪比天堂。她不讨厌他吻她,代表着她不讨厌他这个人,她本就不厌恶他,那是不是她能接受他对她做那些更过分的事,就是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