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20节
  “是是,是小的从那倚红楼妈妈手里买来的,说是她们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姑娘的。”
  赵胤勾起唇角,忽然对着他一笑,丁四还没有明白过来,一阵剧痛便从手臂传来。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血肉飞了出去,而赵胤手上精巧细薄的绣春刀如切豆腐一般,生生插入了他的左肩
  满地鲜血,他惨叫着,舌头都捋不直。
  “大都督,饶命,小的真的没有解药啊,倚红楼的妈妈说,只,只要行了那欢好之事,药便解,解了,大都督饶了小的。小的是证人,小的要活着指证徐大人,小的愿为大都督效犬马之劳……”
  赵胤松手。
  丁四重重软在地上,喉头呜咽,一声都哭不出来。
  “留活口。”赵胤转了身,拿绢子擦着手指,“腌臜玩意儿,阉了。”
  丁四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提绣春刀的锦衣卫走向自己,拿一块破布便堵了嘴,身下一凉,裤子被生生扒了去。
  他惊恐无助地摆着头,
  锦衣卫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地发落了他。
  没有哭叫,没有惨痛呼喊,
  刑具房里安静得一点点细微的声音,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丁四奄奄一息地被人拖出去,地上只留下一滩污秽,和一行弯弯曲曲的血印。
  第22章 绵绵阴雨海棠花
  无乩馆。
  绵绵阴雨将海棠花从墙角伸出的枝条浇得湿漉漉艳丽多娇,透过花格窗下的树影,站着两个端端正正的美人。不知是铜炉的熏香还是她们身上的香甜,将时雍的脑子熏得又晕眩了几分。
  这是哪里?
  她半眯起眼打量。
  眼前是一个冷清的小院,右边有一口池塘,荷叶连天,一片碧绿,枯萎的莲篷探出高高的枝杆点缀其间,在秋风中瑟瑟摆动。
  赵胤带她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爷。”一个美人走过来,打量一眼被谢放和杨斐两人“拎”回来的时雍,“东西备好了,交给我们吧。”
  谢放和杨斐交换个眼神,就要把时雍递到她的手上。
  “等等。”时雍转头,一张满是酡红的脸面向赵胤,“大人有解药?”
  “没有。”赵胤视线落在她干焦的嘴皮上,眸色若有似无的黯了黯。
  这一眼看得时雍心颤颤地一跳。
  虽说她抠吐了大部分药物,但那药的药性极烈,到如今,后背布满汗意,小腹抽痛,生了些麻涨酸软的感觉,嘴巴更是焦渴难耐,烧得她嗓子哑痛,一股热浪如波涛般汹涌而来,再熬下去,怕是不成。
  “大人是要亲自帮我解毒?”时雍又问。
  “……”
  “……”
  小院里古怪地安静着。
  她中的是什么毒,去了顺天府大牢的人都知道。
  赵胤把她带回无乩馆,而不是送去锦衣卫,这本就是谢放和杨斐等人缠在心里的问题。
  这个药没有解药,他们打死都不敢去想大都督会亲自解毒,阿拾却大胆地问了出来?
  谢放为她捏了把冷汗,生怕她还没毒发身亡,就被大都督捏死。
  然而,赵胤脸上却平静得反常。
  “拎出来吧。”
  什么东西拎出来?时雍脑子里天人交战,怀里像揣了一只蠢蠢欲动的小兽,但她没忘自己人犯的身份。
  “大人要如何处置我?”
  赵胤面无表情,“等你活下来再问不迟。”
  时雍莞尔,眼睛半眯不眯,“你不会让我死的吧?”
  今日赵胤会亲自去府衙大牢里捞人,出乎时雍的意料之外。而这也更是证实了阿拾对赵胤的重要性。
  时雍笑容虚弱无力,但底气十足,一副吃准了赵胤舍不得她死的样子。
  赵胤看她一眼,一张脸冷得看不出情绪。
  时雍眼皮半垂,只见两名侍卫抬着一个大木桶放到廊下,还没有靠近,一股浓郁的凉气便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
  “把她丢下去。”赵胤淡淡地说着,一袭织金黑锦袍服在凉风里微微摆动,将他衬得更为冷漠无情,连带这句话都像冰疙瘩似的,将时雍晕眩的脑袋砸得清醒了几分。
  “你要把我丢到冰桶里?”时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赵胤漫不经心地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地窖藏冰不多,省着点用。”
  “我不!”时雍怕冷,
  刚那一桶从头浇下来的凉水差点去了她半条命,仇还没报呢,这王八蛋又要把她丢到冰桶里浸泡?
  上辈子死在他的诏狱,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不想死在他的冰桶里。
  “我宁愿……暴体而亡,也不想冻死。”
  赵胤显然没有什么耐心,“丢下去。”
  “是。”谢放弱弱地看了时雍一眼,就要过来拉她。
  “别动我!”时雍冷喝一声,脚下突然一滑,错过了谢放的手臂。
  谢放一愣。
  他没有想到她被下了药,又在顺天府大牢里夹坏了手指,身上有伤,现在居然还能这么利索的躲开他,顿一顿,便慢了半拍。
  “我不用你救。”时雍回头看一眼赵胤,深吸一口气,突然冲过去翻越石栏,朝池塘一跃而下。
  扑嗵一声。
  “爷!”
  四下里惊叫一片。
  几个侍从和婢女吓得不轻。
  “她跳下去了?”
  “这池塘的水可不浅,浮泥也深,要死人的。”
  “快,赶紧捞人。”
  一群人冲到栏杆边上,只见落水的女子像一尾鱼,钻入了遮天蔽日的荷下,不见了踪影,水面上只冒出几个脏乎乎的气泡。
  谢放脱下外套就要下水,却被赵胤制止。
  “不必管她。”
  谢放僵在那里,“爷,阿拾受了伤,会溺死的。”
  “她自己选的。”赵胤又道。
  今儿仍然是个阴雨天。
  雨水从青瓦笔直的沟缝里滑下来,嘀嘀嗒嗒,珠帘一般。
  众人沉默地望着池塘。
  锦衣卫这些人都是见过风浪的人,可这般绝决的女子,少见。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谁也不知时雍在荷塘里泡了多久的冷水,突然听得水响,一颗湿漉漉的脑袋从水面钻了出来,狗子似的左右甩动。
  她的头发散乱地贴在头皮和肩膀,将脖子衬得越发修长纤细,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湿透的中衣裹着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没有外衫,身披浮泥,但一双眼儿慵懒深沉,泛了几丝秋水,与这阴雨天气极是相合,如芙蓉出水,潋滟多情。
  “我冷。”她直勾勾盯着赵胤。
  婧衣看她一眼,内心隐隐生出一丝害怕。
  这女子衣着粗鄙,分明不打眼,可当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人时,竟如此妩媚。
  婧衣不敢去看赵胤是什么表情,低头走近,“爷,我去给姑娘拿衣服。”
  赵胤一言不发地走近池塘,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冷着声音吩咐谢放。
  “去拿清心露。”
  清心露?
  时雍眨了眨眼,游到栏杆下,攀着一块石头便要往栏杆上爬,奈何身子泡久了着实虚弱,还没有爬上来,脚下一滑,就往后倒去。
  “呀!”一群人惊叫。
  时雍闭上了眼,做好了摔下去的准备。
  然而,料想中的倒栽入水没有出现。
  她手臂被人狠狠拽住,腰上一紧,一股大力托住她几乎腾空而起。
  待她从昏眩中睁眼,连人带一身淤泥和残荷腐臭,齐齐落入了赵胤的怀里。
  全场鸦雀无声。
  时雍闻到他身上那种极其男性攻击力的气息,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额头上的水渍淌下,落入赵胤的颈窝——
  “……多谢大人。”她说得有点虚。
  赵胤没有说话,沉着的冷脸似乎极为不悦,分明是对她有几分嫌弃,但他也没有丧心病狂地丢下她,而是将她拎起来走向廊下的椅子。
  为了保持平衡,时雍自然地圈住他的脖子。